第7段(1 / 2)

…”他說著,忽然感覺眼角一陣溫熱,疑惑的抬手去擦拭,卻感覺到潮濕的觸♪感。

他竟然流淚了。

不僅僅是他,歌聲在暮色裏穿過佛羅倫薩廣袤的土地,其他聽到歌聲的人們,甚至正包圍在城牆外的士兵們,也都陸續擦拭各自的眼角。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何流淚,明明他們並沒有感到傷心,明明歌聲如此平和,甚至帶著一絲溫暖和美好。這群仿佛被施了魔法的人們,齊齊向我投來不可置信的目光,卻見我早已經淚流滿麵。

托克耶,托克耶,托克耶,托克耶,托克耶,托克耶,托克耶……

我在心裏成百上千遍的默念他的名字。

你能夠聽見嗎?

能夠聽見我此刻的歌聲嗎?

你能夠見到此時此刻的景象嗎?

我終於做到了……盡管沒有能夠讓你名揚天下,但我依然努力著想要將你的曲子唱給整個世界去聽,將你的喜怒哀樂融入到整個世界的喜怒哀樂裏,用我的聲音取代了整個世界的聲音,用我的眼睛代替你的眼睛去巡視他們為之動容的模樣……這些我全部都做到了,我終於在我最落魄的時候、用我自己的方式,達成了你的心願。

我希望托克耶的歌能夠留存的再長一些,我仍舊不知疲倦的唱著,夜鶯是注定要啼叫出鮮血來,而我也同樣如此。

正在這時,我卻聽見城牆上傳來一陣驚呼:“天哪,簡直是奇跡……他們竟然撤軍了!”

騎士們的劍指向遠方廣袤的平原,城牆下大批大批圍城的軍隊,一改原先劍拔弩張的架勢,竟然一聲不吭的收起武器、鳴金收兵。

他們興奮的衝上前來,用身體做盾牌,將我護在最中心:“是歌聲的魔力起了作用,他們在後退!但是隨時都有可能重新調轉方向,在他們走之前,請繼續唱下去吧!”

他們的確是聽到歌聲之後才決定撤退的,圍城之際,那些孔武有力的男人們竟然在聽到歌聲後紛紛垂淚、士氣盡失,將領下令出擊,眾人卻都已經無心作戰,他們儼然已經無法決斷自己是否應該為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權者的利益犧牲自己的生命,他們隻想回家……也許在他們心中,也有一個住滿陽光閣樓、一架沉默的大鍵琴、一個他們深愛著的人在等待著他們重新回到自己身邊。人生下來便有原罪,現世裏背負本罪,隻有擁有那些積攢在閣樓裏的點滴的美好,隻有兩個人擁抱在一起,他們才有勇氣去麵對生命這樣痛苦的審判,在短暫的生命裏找到永恒。

城邦之間的聯軍原本就是一盤散沙,如今六軍不發,這樣的仗,不打也罷。隻是當他們撤退的時候,腳步卻依舊流連,他們不停的回頭尋找城牆上歌聲是源頭,他們看到一個金發的、消瘦的少年,穿著一件粗糙的灰袍,張開雙臂放聲歌唱,身上仿佛籠罩著天使的光輝。

人們虔誠的在胸`前畫出十字,高呼道:“那一定是從天堂下到凡間來的天使!”

卻也有像薩瓦諾那樣認得我的人,望著我愕然自言自語:“那是……那是梵蒂岡的閹伶!”

我目送著那些逐漸離開的人們,隻是歌唱著為他們送行,即使知道他們應該不會繼續戰爭,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住自己。如果可以,就讓我像這樣一直唱下去吧,除此以外,我已經別無所求。

Chapter 8:失去什麼,才能得到其他

城邦的聯軍再也沒有出現在佛羅倫薩,一場戰爭因為由我而生的這些變故變得無疾而終。佛羅倫薩終於避免了滅亡的命運,而我後來因為力竭而暈倒在地,被薩瓦諾接到他的家裏照料。

薩瓦諾的箭傷因為救治及時,並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隻是陰雨天骨骼時常酸痛,而奇怪的是我的身體雖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卻醒來之後再也發不出聲音。

醫生診斷我是因為聲帶發生了斷裂,而我又的確斷斷續續的咳嗽出不少的血,聲帶斷裂了便沒有辦法愈合,醫生說我再也無法發出聲音了,我依舊沉默不語。我終於還是失去最後一樣東西——我的聲音。或許是那一次我已經將我一生的聲音全部交付出去,抑或是從此以後我已經不再需要唱這些歌了。

領主召我覲見,我穿著複雜而華貴的袍子,單膝跪地在佛羅倫薩城城主的王座前。仆人請我入座,為我端來高度適宜的桌椅,領主問話,我因為聲帶的殘缺而無法回答,便將答案寫在光滑的羊皮紙上。

“你用不可置信的魔力挽救了城邦即將滅亡的命運,佛羅倫薩城的居民們會永遠記住你。城邦聯軍已經和我們締交了永久和平的條約,但是他們同時也希望再聽到一遍你天籟一般的歌聲,可是既然你已經啞了,我們也不能勉強。隻是希望你能夠將那首歌的曲譜留給我們,可以嗎?”

“可以,”我點點頭,在紙上寫道,“我還有很多的曲譜,隻要你承諾好好對待它們,我都可以給你。”

“真的嗎?那實在太好了!聽過你的歌的人,它們都再也忘不掉那些旋律,那不僅僅是音樂,那是魔法!”領主欣喜的在王座上探過身子,“真是天才……那些曲子都是你寫的嗎?”

“不是,寫這些曲子的人——”我的筆尖在紙上停留一瞬,留下一片墨漬,方才繼續寫道,“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