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大兄弟還生我的氣呢?我那時候還不是被家裏的幾個老娘們逼得麼,要換了現在,就是往我脖子上架刀子我也不能幹那缺德帶冒煙的事兒啊。我父親事後天天都教訓我呢,說我是有眼不識泰山,差點害了自家的大恩人啊。”

林默唇角微彎,譏諷地重複了一句:“大恩人?此話怎講?”

賈璉說:“大兄弟衙門裏事情多,可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家裏可是連著出了許多倒黴事情,幸好大兄弟您當初提點我父親提點得好,搶先一步分了家,於是,這些倒黴事兒就全落到別人家,自己站了幹岸兒。”說著,賈璉便裂開嘴“嘿嘿”地笑,又不由分說地上前,親熱地拉住林默的胳膊,說:“我父親說了,一定要重重地謝你才行,叫我來打聽您什麼時候有閑空兒,請你務必賞個臉,一起用個飯,說說話。”

林默輕描淡寫地說:“就為這事兒?一句話而已,不值什麼。你回去和赦老說,他承我的情就好,吃飯什麼的就算了。”說著,林默便輕輕地拂開賈璉的手,退後了一步,不動聲色地和他保持一點距離。

賈璉哪裏肯依,百般饒舌說什麼若是林默不去,他父親必定會怪責他不會辦事,又要挨一頓打罵了如何如何,後來索性豁了出去,連“大兄弟”也不喊了,沒臉沒皮地直將林默喚作“祖宗”,一個勁兒地說:“祖宗,你要不去,我今兒就不走了,橫豎在你家門口睡一覺也比回家被我父親追著打的強。”

林默突然想起來上次還說要怎麼治一下賈寶玉呢,卻沒人去牽這根線,賈璉父子請自己吃飯,這不是送上門來的嗎?正愁沒人去說和呢。

林默目光微微閃動,隨後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來,說:“我在衙門裏忙了一天了,累都快累死了,哪裏禁得起你鬧得我腦仁兒疼?好吧,就允了你吧。”

賈璉一聽大喜,忙拍馬屁說:“那太好了,我這便回去告訴我父親叫他預備著。”

林默想著淳於釗昨日出京辦事,今天晚上未必趕得回來,不如就今日算了,免得又要浪費一日和他共處的時間,便矜持地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懶得又去選時間,我每日都是一大堆公事,今兒算是巧了,平常我不到月亮出來都不能回家。”

賈璉諂笑著說:“是是是,林大兄弟日理萬機,忙啊。那我這會子就騎馬回去和我父親商量一下,就怕倉促之間訂不到最好的館子。”

林默淡淡地說:“心意到了就行,你看我像是缺一口吃的的人嗎?”

賈璉自己往自己臉上輕輕打了一下,說:“是是是,我又說錯話了。我這便回去和我父親說去,大兄弟你稍等等啊。”

等賈璉騎了馬去和賈赦報了消息,商議好了又跑回來接林默一起過去。即便是寒冬臘月,賈璉那腦門上也熱氣騰騰,顯然是一路就沒停腳地跑出來的,叫林默不禁有些好笑。

賈璉巴結地說:“大兄弟,臨時沒訂到特別好的,我父親本想在‘芙蓉閣’裏請你的,結果被那誠王包圓了,便隻得在一旁的‘鶴鳴山莊’,不知大兄弟你賜光否?”

誠王就是當今聖上的唯一的庶弟,素以行事無忌、喜好風月而聞名,現在尚未婚配,成日和些豪族子弟在京城遊蕩。

林默一聽誠王就在對門,便馬上搖手表示不去,賈璉哭喪著臉說:“位子都定好了。再說,除了‘鶴鳴山莊’,別處也沒好的了。”

林默含蓄地說:“誠王那人你知道,他一看見我就扭纏上來,我見了他都繞道走的。這可有些為難了……”

賈璉也風聞誠王年紀輕輕,卻不學好,喜歡弄這個龍陽的道道。賈璉一直都很納悶,那誠王據說長得非常俊秀風雅的,自己就是大美人,美女們圍著轉的角色,怎麼倒是稀罕起男人的屁股來了?賈璉自己也搞過男的,那都是饑渴難耐的時候拿幾個小廝權做急用,事後得出結論,究竟不如女人來得香軟銷魂。

納悶歸納悶,皇帝的弟弟的事情賈璉可不敢隨便議論,忙心領神會地說:“那就不去‘鶴鳴山莊’了,可是,又去哪裏好呢?”

林默說:“要不,就去你們榮國府府上吧。你家的廚子烹炮,想來也是不錯的,反正我也不在乎吃喝,就去見見赦老,說個話吧。”

賈璉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忙答應著說:“好好好,那就要大兄弟原諒則個了,家裏自己弄的到底要簡慢些。”

賈璉便命身邊的一個腿長跑得快的小廝先回府去報信,自己和林默一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慢慢悠悠地跨街往榮國府而去。

一到榮國府,幾個在門口佇立的管家模樣的人就忙著說:“來了來了,林大人來了。”便忙忙地啟開六扇黑油大門的中間兩扇,讓林默和賈璉縱馬而入,直到儀門處才下馬,將韁繩丟與小幺兒們去係馬。

一會兒,便有四個青衣青帽的小廝各抬了兩架竹轎子來,請兩位爺上轎子。

林默問賈璉道:“很遠嗎?還要坐轎子去?”

賈璉笑得一臉諂媚道:“不遠,要是平時,我們都是走著去的。可能是我父親怕大兄弟你在衙門忙累了一天才特意安排這竹轎子代步的吧,今天倒是托賴了大兄弟你的福,我還是頭一回在府內坐這玩意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