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獵狐-第十三章 獵狐（71）
71
甚至都沒有完全收起繩索，頭頂的直升機便帶著天地間僅留的一點陽光逃難似地匆匆離去。
環顧四周，黑魅魅的山野獸般蜷伏著，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們微微的喘息聲，我想此時它們對於我們這群突然闖入者充滿了好奇心，不過這好奇心或許很快就會隨著它們嗅到的血腥氣而消失，繼之的將是它們的獠牙和血盆大口。
山風涼颼颼的，我打了個寒戰。
“我們現在在這裏。”在一塊岩石後茂密的草叢中，常龍攤開了一張油紙布做成的地圖，他打開那個小鐵盒狀的導航定位儀，按了幾個鍵，液晶屏上準確顯示著我們的坐標位置。我下意識地仰頭看了看天空，無數星星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爬上了夜幕。能想象到在那繁星之下，地球的近地軌道上，一顆戰區導航定位及偵查衛星的各個儀器正加速運轉，處理著我們的信息數據，通過常龍的導航定位儀，提供給我們精確地位置指示，並將我們的信息幾乎無延遲地傳送至鷹堡的指揮控製室內。而此時，西爾維斯或許正在指揮室那個寬大的電子地圖前眼看著我們的行動也說不定。聯想到此，我感覺我們就如同置身古羅馬的鬥獸場，我們是那些正要與饑餓的野獸搏命的角鬥士，而希爾維斯呢？就是看台上怡然自得的王公貴族。
“我們要由此向東到達峽穀D點，直線距離八公裏。”常龍扭開夜光燈，淡藍色的熒光照在油紙布地圖那些或明或暗的地形標識上。其實，我想他完全不必帶著這種地圖，他手中的那個導航定位儀同樣具有電子地圖功能，而且說不定還更方便準確。當然，大概他已經習慣用那個古舊的東西。
“必須在三小時內到達，加上選擇地形，設置狙擊陣地，今晚我們會很忙！”他看了看天色：“大家趕快準備一下，趁著現在還沒有完全黑下去，我們多趕一段路。”
八公裏，三小時。
起初我以為常龍有些過於低估了我們的夜間行進速度，我自信地以為，最多一個小時，我們就能到達。因為雖然是黑夜，但我們有夜視儀；雖然是山地，但地圖上表明這裏並不是那種通行性很差的山地，沒有什麼不可逾越的危岩險壁；我覺得最大的挑戰倒不是暗夜和地形，而是身上這將近60斤的裝備。不過，等真正行動起來，我就發覺事情遠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身上的裝備固然沉重，但是路線選擇以及行進中的警戒是真正耗費時間的事情。
我們采取了一字型縱隊行軍，相互間距離大概10米，保持用肉眼恰好能看見前麵一個人頭盔後貼的一個小熒光片的距離，而最後一名又保證能在夜視儀裏看清楚第一名。常龍在隊首領隊，我則在最後一名押隊。
戴夜視儀的感覺對我來說始終都很別扭，仿佛有個章魚類的東西緊緊纏住了你。不過我寧願戴著它，因為一旦摘了夜視儀，雖然還有閃閃爍爍的熒光片，但我總覺得前麵的人有如預謀般一下子都消失了，隻把我一個人拋下，那種感覺非難受可以形容，或者更準確說有點恐懼和絕望之感。大概是因為我從小就特別害怕一個人走夜路的緣故，那個時候，縱使是路燈通明，一個人走在街上，也總是惴惴不安，總懷疑身後有什麼不軌之物在尾隨。
而如今我卻在執行押隊尾的任務，所以我一直都在強壓著自己過於敏感的神經，保證在頻頻回頭中不至於產生什麼幻視。“刷刷”，那是腳踩在草叢中的聲音；“啪”，誰的腳踢到了一塊石頭；“呼”，是風；還有蟲鳴；什麼野獸的叫聲；至少有四五次，一些讓人抓狂的聲音和抓狂的影像差點讓我失聲呼叫。
當然，絕大部分恐懼都是出於對恐怖分子的想象。從黑鷹匆匆扔下我們飛走開始，那隨著夜色深沉而越發冰冷的山風就似乎不斷送來危險的訊息，它在嘲笑我們已投入了羅網之中，它不斷向我展現一幅畫麵，無數頭纏阿富汗圍巾、揮舞著AK和RPG的武裝分子正如密密麻麻的蝗蟲一樣迅速在向這裏糜集，而現在，他們也許就在我們周圍不遠的地方，後麵、前麵、左麵、右麵，山溝裏、草叢裏、樹林裏，漫山遍野。
深呼吸，深呼吸，我在不斷地深呼吸中拖著戰戰兢兢的步子。
不過雖然恐懼，好在頭腦還算是清醒，加之夜視儀裏總有前麵幾個綠幽幽的影子，所以黑暗中的孤獨和絕望還不至於徹底將我窒息。而主要的，我想還是因為我總是能恰到好處的意識到常龍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