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擊發-第十八章 擊發（101）
101
在鋼板和防彈玻璃圍成的一人多高的演講台中，邁哈麥迪放下手中的講稿，托了托鼻梁上那個式樣頗為古舊的眼鏡開始講話了。籍著高倍的望遠鏡，他被濃密的大胡子包住的臉孔無比清晰的出現在眼前，那張臉瘦長，毫無表情，似乎是一塊鐵板，從那表情上，你無法判斷他的喜怒哀樂，從那表情上，你無法探視他的內心。那是典型的宗教式的表情，象征性的、布道似的，那是一種符號，一種企圖主宰人精神的符號。看著那張臉，我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幾乎要紊亂，我的頭似乎再一次承受了爆炸後的衝擊，那種尖利的聲音似乎又一次撕扯我，那些麵孔又無比鮮活的出現在我眼前，小黑、大頭、卷心菜……我撇下望遠鏡，差一點嘔吐出來。
“沒事吧？你！”
此時，我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常龍已經放下了槍，他沒看我，而是用自己的望遠鏡觀察著窗外，不過在他那張留著玻璃劃傷的傷痕的臉上我還是發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我想，大概他的腦中也有著和我一樣的圖像。
“沒有機會嗎？”我定了定神，重新舉起望遠鏡，我懷疑常龍是不是打算放棄。
“不，事情不到結束，總會有機會的。”他放下望遠鏡，從口袋裏掏出一顆巧克力放入口中，把眼前的窗簾拉下來，幹脆閉上眼睛做起了眼部按摩。演講台上，邁哈麥迪結束了自己的講話，在那個發言台的遮擋下，從容的回到了他的座位。我不由恨恨罵了一句。
11時34分。
我使勁擠了擠酸疼的眼睛抬腕看了看表，那個阿卜杜爾已經滔滔不絕的講了將近半個小時。那已經超出了我們預演時的撤退時間。在預演過程中，我們分別演練了在A區段、B區段和C區段的狙擊，即便是在最後的C區段，現在都已經開始撤退了。
當然，意外的情況我們是做了充分的準備的，比預計時間早，比預計時間完，甚至無法完成任務，還包括其他可能突如其來的變化。所以，我沒有理由著急，但是不知怎的，我已經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在我的望遠鏡裏，在阿卜杜爾的身後，偶爾會閃出邁哈麥迪的臉，我覺在那張漠然的臉上，寫滿的都是嘲笑和諷刺，是對我們無力的嘲笑和諷刺。
同樣心急如焚的當然還有西爾維斯，這我能感覺出來。從上台坐定後，他就一直在擺弄著雙手，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頻頻向這邊張望，有時候，他那被帽簷遮在陰影裏的眼睛恰好瞪視著我，神態還算是鎮定，但能顯露出內在的緊張。
與此同時，薩阿迪仿佛也開始心神不寧了，他肥大的身軀在座位上扭來扭去，不時抬腕看表，他大概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還沒有開始行動。
而常龍似乎還沒有重新進入狙擊位置的打算。他一直閉著眼睛，嘴裏地嚼著巧克力，雙手不住地相互揉搓著，大概是要保持手的溫度，隻不過他要求我不停地報告情況。
“情況未變化，阿卜杜爾仍然在發言席上，目標未變化，無機會，危險點無變化。”我機械地報告著，心中複仇的怒火越燒越旺，而複仇的希望卻越燃越少：“常龍，不能讓那家夥從我們槍口下跑掉。”
常龍還是閉著眼嚼著巧克力，沒有說話，隻是衝我點了點頭，那讓我得到了一些安慰，我不懷疑常龍，從不懷疑。
“看樣子阿卜杜爾就要講完了。”中央廣場內一陣掌聲和歡呼聲，阿卜杜爾舉起雙手向選民的致意。
聽到這個，常龍終於睜開眼睛，他架起槍重新回到狙擊位置，眼睛緊緊貼上狙擊鏡：“報告危險位置情況。”
“周圍情況好！10點鍾方向狙擊點無威脅…11點鍾方向無威脅…12點鍾方向無威脅…2點鍾方向無威脅…”我想常龍是要在C段狙擊，也就是在邁哈麥迪和台上的人一起下台的時候進行狙擊，迫不得已的選擇，目標是運動的，而且周圍情況無法預知。
常龍要賭一把。
講台上，所謂的貴賓們都站了起來，他們為演講完的阿卜杜爾鼓掌，然後，在那個主持的示意下，開始相互謙讓著向演講台後部搭的階梯走去。
“目標在運動。”我的心揪得緊緊的，幾乎疼了起來，手開始抑製不住顫抖，幾乎穩不住望遠鏡的視場。
邁哈麥迪走到了阿卜杜爾身邊跟他握手，身子依然擋在阿卜杜爾後，他們好像在一起談論什麼，然後邁哈麥迪伸手做了個禮讓動作，阿卜杜爾客氣地點了下頭，邁開腳步。我屏住了呼吸，我眼睛的餘光告訴我，常龍扣在槍機上處在待發位置的手指似乎動了動，而就在邁哈麥迪從阿卜杜爾的遮擋中閃現的時候，一個邁哈麥迪的保鏢卻及時擋在了邁哈麥迪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