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朋友、囚徒-第二十章 朋友、囚徒(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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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一定餓了吧?”他朝後招了招手,囚室門外站著的那個怒目圓睜的家夥走進來,手裏捧著幾張剛才還在那個大石桌上的焦黃的阿富汗大餅。
“我知道,薩阿迪是不會好好招待你們的!”他拿過一張,仔細撕成三份,放到我們麵前。
“鬆開他們!”他對旁邊那個怒氣衝衝的家夥說,看著他極不情願地依次割開捆綁著我們的繩索,依然微笑著。我逐漸開始懷疑我的直覺,可能他真不是什麼放羊老頭。
不過,與眼前誘人的食物相比,老頭兒的真實身份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問題。我太餓了,餓得不可能再去想其他什麼事情,我的腦子裏隻有一個概念,那就是“吃”。我不顧一切地抓起眼前的那張還留有熱氣的餅,惡狠狠地咬下去,餅是軟的,但由於我屢受撞擊而充血的牙床實在已經托不起孱弱的牙齒,我就象一頭衰老的瀕死的獸,借助著瓜子撕扯著,吞咽著,幾乎沒有咀嚼。
“別急,慢慢吃。”
老頭兒坐下來,也拿過一張餅,一點點地撕著放進嘴裏,慢慢咀嚼著,頜骨的移動讓他下巴上濃密的胡子看上去就象一隻活動的小獸。
他肯定不是個牧羊老頭。但更不象恐怖巴哈,那跟我印象中的恐怖分子反差太大。在我的腦子裏,恐怖巴哈即使不是青麵獠牙的怪獸,也應該是披著人皮的狼,更何況,他麵對著的是不可饒恕的敵人。
“你們兩個是哪裏人?”他的語調清晰,顯然是真的對我和常龍的膚色發生了興趣。“東南亞嗎?”
我猶豫著接過他遞過來的一碗水,艱難地衝下幾乎阻住我喉嚨的餅:“東亞,中國。”我想對這樣一個老人,我應該回答他。
“嗷?”對於我的回答,他顯得有點驚訝:“中國?我以為你們是東南亞一帶的人。” 他停止了咀嚼:“我們這裏曾經有個來自菲律賓的聖戰者,你們長得很象。”他繼續咀嚼:“矮個子,膚色倒是比你們深,我們常常拿他的膚色和個子開玩笑。不過,他人真不錯,有信仰,作戰很勇敢,也很合群,大家都喜歡他。他死了,一年前,死於你們的一次空襲。”
他吃完了他的那一小塊餅,喝了口水,抹了抹嘴:“中國,那是個好地方,可你們為什麼要來這裏呢?”
“想做美國人?”他仔細撚起落在腿上的幾點餅屑,放在手心裏,然後統統倒進嘴裏,自問自答:“這些年,有越來越多的象你們這樣不同膚色不同國籍的人來到這裏跟我們作戰。美國人自己的命很珍貴,所以他們很樂意把你們送上戰場。” 他搖了搖頭:“其實,他們不在乎你們的生死,你們隻是他們的工具而已。”
我還在大口大口吞咽著口中的餅,我知道他將要說什麼做什麼,無非是痛斥美國的虛偽、惡毒,嘲笑我們的無知、愚蠢,其實這純屬多此一舉,我們是他們的囚徒,是板上的肉,他們隻需痛快地剁了我們了事,我想不通何以要費這些口舌。或許他們也是有人性的,他們會象過去處死犯人一樣,讓你吃飽喝飽,留下遺言,然後帶著對這個世界的留戀而終。
“綠卡,然後就是國籍,對嗎?”我沮喪地等著他再說說綠卡的有關問題。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之後他便沒再說話了,而是專心於他手中的那塊餅。在很精致地吃完了那塊餅後,他抹抹嘴,有點疲憊地站起來:“你們是第十山地師的?駐鷹堡?”他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我們的臂章,而後便轉身離開了。
古怪的老頭,古怪的恐怖分子。
之後我終於睡著了,睡夢裏盡是那個小獸一樣蠕動的胡子。
醒來的時候,常龍正扒在鐵柵欄邊上,歪著脖子向著一側狹窄的洞道喊著“哎,有人嗎?有人嗎?”
當然有人。洞道口處至少有兩個荷槍實彈的家夥,常龍的叫聲讓他們不勝其煩,有一個忍無可忍的家夥拿起一塊小石頭,揮手向常龍砸來,石塊從常龍的頭側飛過,或者準確說是被常龍機警的躲開了。他依然在喊著:“咳,我要上廁所。”
“小飛,告訴他們,我要上廁所。”他似乎是知道我已經醒了,著急地向我擺手讓我翻譯,眼裏流著生動的光,雖然頭上還纏著繃帶,但毫無疑問他已完全從傷痛、疲勞中恢複了過來,這讓我再次詫異於他幾乎神速的肌體恢複能力。
“兩位,他說他要解手。”我咽了幾口帶著血腥氣的唾沫,盡量提高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