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簡單。

“但是,我看你現在已經忘了,你家裏還有個幫你照顧父母的妻子。”姚首道的目光炯炯,麵容並不因為說這些而有明顯的變化,花白的眉毛,也隻是略略一抬。

他心裏一震,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告訴自己,要鎮定,必須鎮定……除了她,他已經別無所求,哪怕心有所愧,他也不能失去她。

好一會兒,他才幹澀的解釋:“那不是我的妻子……”

“年輕人!”姚首道長久的盯著他,“我不敢把希希交給你,即使你跟那個女孩子沒有法律上的關係……不,就算有,為了希希,我這把老骨頭,腆著這張老臉,也會安置好那個姑娘。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一個跟你辦過喜宴的姑娘,辛苦為你照顧父母,到現在,為了別的姑娘,你羞於承認她的身份,年輕人,我不認為這對我孫女來說,是件幸事。”

“更何況,根據我所了解到的情況,那姑娘剛剛才流掉了你的孩子,我不允許我的孫女跟你一起造這種孽。”

姚首道斬釘截鐵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準確的戳中他的心窩。

流掉了孩子?

他還記得當時他的心情,已經是難以言喻,竟然有些腿軟。他不能理解,鄔美荃有了孩子,又流掉了?怎麼會呢?怎麼可能?但是,眼前的老人,擲地有聲,不會騙他。

他亂了。

“抱歉。”他站起來。

姚首道沒有攔他,隻是以近乎安詳的麵容看著他,然後,平靜的對他說:“盡快告訴我你的答案。”

他不語,道別後,他一刻不停的趕回老家。

很多年後,他都還記得他在火車上的時候,眼眶熱得不像話,盡管姚首道讓他給一個答案,但是,他非常清楚,她同他,怕是再無可能。

他那樣愛她,愛到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更加出色,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更純粹,才能去匹配她的美好。他那樣愛她,竟然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徹底的將她從他的身邊推開。

姚首道的話,並沒有錯。他就是太可惡了,太貪心了,才會故意去接近她。他就是太笨了,才會這一場他親手製造的近乎陰謀的感情裏,不可自拔。

所謂自作孽,如是。

回到家,向來連說話都不會大聲的母親,罵他是忘恩負義的陳世美,抄著笤帚,狠狠地抽在他身上。母親識字不多,陳世美的故事,也是在聽戲時知曉的……鬢角斑白的母親,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阿成,咱做人不能不講良心,你爹生病的時候,你在學校一門心思的念書,都是美荃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顧著,這樣好的媳婦兒你哪裏找去?現在,你為了一個狐狸精,就不要她了,連自己的孩子你都不要了,你這個混賬東西,以後,你想娶誰家的閨女都成,我就當從沒生過你這樣的畜牲,這輩子,我隻認美荃這一個兒媳婦。

笤帚抽在身上,背上滾著辣椒水似的,疼到麻木。

再看到鄔美荃的時候,他嚇了一跳,曾經清秀無比的女孩子,卻隻剩下一副薄弱的骨架。之後,他才知道,在他向她坦言自己已經心有所屬並提出分開的時候,她已經有了身孕,而他,毫不知情。

他後悔,內疚……就隻有一次,他回來,給父親掃墓。那時,他已經想要為這段關係畫上句點,縱然有愧疚,他也顧不得了。

想來,他那時候的心思已經表現的非常明顯,所以,她才會那樣拚命的給他勸酒,不惜以這樣的方式來挽留他。而在那之前,她在他眼裏,隻是跟他一樣的可憐人罷了,素無肌膚之親,也不可能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他們隻是在父親病重時,按著老家的風俗,不得已才辦了喜宴試圖衝喜,最起碼,他是這樣認為的……他也曾拒絕過,反對過,最終是拗不過淳樸善良的母親,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能為父親做。比起所謂的衝喜,他清楚,父親更想在離世之前,看到他成家。

給父母磕頭、敬酒的時候,他不曾想過,有一天,他會遇到一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子,而他名義上的妻子,成了他永不能也無法說出口的秘密。

他並不是沒有感覺,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守著一個殘破不堪的家,無微不至的照顧僅僅是名義上的公婆,圖的是什麼呢?這時候,要他去對她說一些狠話,對他來說,並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好幾回,話到了口邊,看著她安靜的目光,又咽了回去。

但是,他也清楚,這段關係,已經到了非解決不可的時候了,他愛的女子,迫不及待的要跟他一起步入婚姻……而他,也懷著同樣的期待與憧憬。

他想過,就算再給他重來千次萬次的機會,他還是會做這樣的選擇。

因為,他深愛著那個靈動般帶著山水氣息的女子,調皮的,溫柔的,體貼的……為他努力改變,努力適應的女子。

愛情究竟是怎樣的東西,叫人為之著魔,哪怕墜入深淵,也心甘情願。

所以,他選擇了無視母親的責罵,選擇了無視鄔美荃的眼淚。

假如有神佛,在那一刻問他,為了成全這段感情,他願意付出什麼。他想,他的回答會是——所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