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著唾沫一張張數銀票,越數越是心花怒放,最後,仰天拱手,哈哈大笑,“一千二百兩啊!不愧是浙江首戶,出手果然闊綽。”

蔣公子轉身回屋,端坐案前,執卷宗慢慢翻閱。

傍晚時分,命令雨墨研磨,蔣公子斟酌片刻,提筆寫:

尚書大人親啟

茲,初至揚州,揚州知府罔顧民生社稷,巧立名目,私設關卡,官道空無一人,百姓繞行,怨聲載道,民不聊生,茲事體大。

生蔣初啟鴻頓首拜上

掏出銅質印信蓋上,放入函中,交給雨墨。

雨墨問:“公子,要加急嗎?”

“不用。”

雨墨匆匆跑了出去。

蔣公子往圈椅裏一靠,端詳案上堆積如山的卷宗,揉了揉太陽穴,起身踱出小院,沿瘦西湖堤岸走至二十四橋,斜倚欄杆,融融暖陽縈繞周身,橋底野鳥戲春水。

第二天黃昏,蔣初剛用完晚餐,孔琪來了,躬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天色墨黑。

領著雨墨,主仆三人一路步行來到玲瓏巷,往巷口一站,蔣公子皺眉,街麵汙水橫流,鼻端濁氣衝天,兩邊紅燈高掛,全是不入流的風化之地,明顯沒在官府注冊登記,簡而言之——此地乃暗娼、匪窩、地下賭場的集大成之所在。

孔琪領著蔣公子進了最大的一家寶局,放眼望去,百八十個腳夫挑漢,吆五喝六大聲嚷嚷著買大買小。

場地中央一個瘦高的書生,儒服的袍角高高撩起掖在褲腰帶上,脖子裏插把折扇,嘴裏叼根牙簽,嚷得比誰都大聲,一眼掃過去,就他顯眼。

孔琪指著書生,“公子,他就是喬晨。”

“嗯。”蔣初折扇輕敲膝蓋,“你去吧。”

孔琪一臉真誠地問:“讓他贏還是輸?”

“讓他輸。”

“得嘞!”孔琪巴掌一拍,“保證手到擒來。”說完一頭鑽進去。

蔣公子跟著走過去坐下,周圍人群立刻噤若寒蟬,齊刷刷地盯著他,驚詫不已:這是誰家的公子哥?天黑看不清路跑錯地方了吧!

旁邊喬晨瞟過來,見是一位雍容貴氣的大家公子,“噗”一聲把牙簽吐了,拱了拱手,“兄台,大家斯文一脈,強於此等販夫走卒,我跟你賭怎麼樣?”

周圍這些販夫走卒立馬不幹了,這不是瞧不起人嘛,在兩人之間瞟瞟,對喬晨鄙夷之極,大家夥心裏一個勁地冷笑:跟人家一比,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斯文一脈?

蔣公子起身還禮,“恭敬不如從命。”

孔琪見機不可失,竄進去高喊:“兄弟們,一年沒見了,讓我坐莊唄。”

周圍一愣,個個笑罵:“你小子還活著啊?”“你大哥怎麼把你給漏了?當真是老天不開眼啊!”一人猥瑣地竄過去,聳著眉毛笑,“聽說你屁股上有顆黑痣,”立刻振臂高呼,“大夥兒加把勁啊,把他褲子贏過來啊!哈哈……”

“呸呸呸!少觸我黴頭!你有多遠滾多遠!”孔琪趁人不備,飛快地把骰子換了。

骰子嘩啦一響,骰盅往桌上一放,賭客開始買大買小,喬晨甩了張銀票買小,孔琪驚奇地看見雨墨居然也買了小,孔老二直拿眼神瞟蔣初,可惜啊,什麼都沒瞟著,蔣三公子托著腮歪在椅子裏。

孔琪猶豫了刹那工夫,腳一跺心一橫,曲手指悄悄彈了下骰盅,於是乎,盅蓋一打開,兩顆碩大的六點。

輸起來就跟跳懸崖似的,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腳下是無盡的深淵,喬晨的冷汗順著眼角嘩嘩往下淌,一盞茶的工夫,六百多兩銀票看著看著就不翼而飛了。

他一輸,蔣公子就跟著輸。

蔣初站起來,對喬晨行了一禮,“今日佛祖無暇眷顧,再呆下去也是枉然,在下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