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來,“兄台,此席麵是在下從鄙宅帶過來的,如不嫌棄,共飲如何?”

龍慕嗬嗬笑了兩聲,灰溜溜地坐下,“客氣客氣,兄台慢用。”

蔣啟鴻坐旁邊托著腮唇角上揚似笑非笑,龍慕一腳踹過去,結果自己卻疼痛順著尾椎一路蔓延,蔣初皺眉,靠過來剛想說話,龍慕推著他的臉頰迫使其麵對戲台,“看我幹什麼?看戲!”

蔣啟鴻側過頭,太陽穴相觸,折扇遮著嘴角輕聲說:“看什麼?欣賞弱柳扶風的男戲子?還是體仁善解人意,知道我最喜歡……”

正趕上小二上菜,龍慕撿起顆花生米直接塞他嘴裏,樂嗬嗬地說:“我知道你最喜歡吃花生。”

“裝傻!”

時過片刻,菜上齊了,龍慕舉著筷子都不知道打哪兒下手,好嘛,一塊鏤雕田黃凍石就換了一碟花生米幾塊豆腐幹外加兩張蔥花餅?龍慕身體癱軟,窩椅子裏大發感慨:“田黃凍石真不值錢啊!”

蔣啟鴻夾起一塊豆腐幹,湊到龍慕麵前,指著一排牙齒印問:“你剛咬過?”

龍慕眼皮都沒掀,腦袋掛在椅背上痛惜萬分:“田黃凍石分文不值啊!”

話音未落,周圍傳來一陣震徹天地的轟然叫好聲,龍慕閃目觀瞧,倆小戲子要下台了,底下嘩嘩往台上扔東西,銅錢、銀子、金首飾……雨點般砸過去,倆戲子眉開眼笑,左躲右閃抱著腦袋撿寶貝。

隔壁公子哥扔完扳指,轉頭問龍慕:“兄台不打賞?”

龍慕二話不說,拽下蔣啟鴻的玉牌就扔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此玉牌跟長了眼睛似的,直奔著台柱子就去了,“砰”“哢嚓”“啊呀”三聲連作,眾人傻眼了,那假充大頭鬼的田黃凍石立時四分五裂,碎屑子連蹦帶跳四散奔逃,直挺挺插.進了戲子手腕裏,鮮血滴滴答答順著指縫往下淌,“哇”一聲,戲子痛哭流涕。

霎時,周遭陡靜,“唰”,所有人齊刷刷地瞧過來。

見大事不妙,龍慕一縮脖子,慌忙把頭埋到桌子底下,百忙之中還不忘用手腕死命撐著蔣啟鴻的腋窩,迫使其身端體直坐得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萬千目光跟刀槍劍戟般直戳蔣啟鴻的心窩子。

嘿!您還別說,我們的蔣三公子忒沒眼色,這種時候,趕緊裝無辜啊,趕緊裝茫然啊,最好能裝得一臉莫名其妙跟著大夥兒一塊兒找元凶!他倒好,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舉手高擎折扇,扇墜跟著左右晃動,瑩瑩黃光在照如白晝的燈火中顯得分外溫潤亮澤。

眾人紛紛側目,有些好事之徒開始鄙薄蔣啟鴻。

龍慕從桌下抬起頭來,訕訕地笑。

蔣啟鴻微側身體,眨了一下眼,悄聲說:“你看,那邊有隻黃狗,跟你一樣蹲在桌角邊。”

龍慕那千年難得一見的羞愧之心打著滾冒著泡剛從地獄深淵裏泛出來,一聽這話,頓時煙消雲散無影無蹤。

不一會兒,戲台收拾幹淨,換了一隊蝦兵蟹將,十幾個人二話不說上來就翻跟頭,亂七八糟毫無章法。龍慕看了兩眼,攪得腦袋疼,低下頭,拿筷子把花生撥弄來撥弄去,越是餓得前胸貼後背越是不想吃它。

蔣啟鴻低下頭說:“回去了好不好?”

“好。”

話音剛落,周圍突然不約而同地開始大聲數數:“133,134,135……”

龍慕轉目觀瞧,台下群情激越,一窩蜂跑到戲台邊揮著拳頭振臂高呼;台上,一群海鮮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氣,就剩隻蝦子還在那兒沒完沒了地翻。

龍慕鄙夷之極,這有什麼值得起哄的?

眼看著超過二百了,人群“轟”一聲徹底炸鍋了,一個個恨不得一腳踩到桌子上,直著嗓子喊:“205,206,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