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感情捉得很快。
看了看皺眉的他,眉眼之中又凸起黯然,他冷笑道:“你果然替他難過。”
玉袖對他這句話糾結了一會兒,著實被他的態度弄糊塗了,誠然她有些替這位過世的高手扼腕,卻是人之常情,與他沒半分幹係,他這廂又黯然個什麼勁。
她正覺得被攪得頭疼,便胡亂應付著答:“我認為有一個與自己實力相當的敵手,乃是樁很不容易的事,是應該珍惜的,但你方才那樣坦然一說,是還帶了一些稱心的意味在裏頭?”
被她胡亂的一嘮,三舅舅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又倏紅倏黑一忽兒,再將緊握的茶杯放下,麵不動容道:“倒沒這樣的意思,我隻開心自己喜歡的姑娘能回來罷了。”
緣是這個意思。玉袖揉揉太陽穴,嗯,方才的疼痛好些了。揉了半日,大約因時間過久,三舅舅看著她揉的動作,看得有些不耐,便將她的手扯了下來,對上眉間的墨水濃鬱,他緩緩道:“那種感覺有些像原本喜愛的一隻風箏,某日,因手中的線不牢固,被風吹斷,飛走了,本以為沒可能再找回的時候,它卻自發回來了。”
玉袖滯滯望了他一眼,想到從前也這樣牽著他,沒覺什麼不妥,這會子被他這麼牽著,心裏卻生生湧出些酸味,像是吃了過期的山楂,很有些難受。
她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來,撐著額頭,佯得怯怯不勝嬌弱:“既然這風箏不牢固,便扔了罷。”
他怔了一怔。
她再咳了咳道:“我身上不大中用,你出去罷,順便將門帶上。”
他沉默半晌,卻沒出去,過來主動將她扶上床,在床頭站了站道:“我聽聞底下的雲狐說你房裏的燭光亮了兩日,兩日都沒有睡好,是在做什麼?”
卻換她猛然一怔。
並不是什麼燭光燭火,是那隻周身金羽的山雞。
且將如何解釋,再如何自圓其謊在旁處晾一晾,三舅舅是怎曉得的……玉袖冷靜下來推敲一番,一陣澎湃血流從心口唰地蔓延上了脖頸。莫不是那些小仙娥為討好三舅舅,自發將她衣食起居一並與他倒箱翻籠了出來罷。
這口血氣尚在喉嚨關卡著,三舅舅一把將她頭頂的黑幕掀開來。琉璃般的金輝,像是一叢簇擁的油菜花,匝山的萬霞錦色,輝映了流雲,霎息照耀整片天霾。玉袖被這般動人心魂的光曜冷不防刺了眼,反射性拿手遮了遮,閉眼間恍然聽他道:“果然如此,還是沒將他忘掉。”
玉袖從未想這隻金毛小雲狐竟能自說自話,沒規矩到這步田地,存在心口的星星火苗立時滔天。她甩手將他的狐狸爪子拍去,起身惻惻朝裏頭的山雞望了眼,幸而它沒被叨擾到,正闔著眼休憩。
再將遮上黑幕,語氣帶了七分嚴厲與他道:“即便我是你侄女,你也太造次,姑娘家的一切嚼用,如何能這樣輕佻動得的,你快些出去。”
他卻站著不動,冰涼雪山似得站著,繼而道:“我聽少爾說你在昆侖山撿了隻山雞,覺得有些奇怪。且議事殿又恰逢少了個燈罩,也是你拿的罷。這兩件事不謀而合過頭了,所以並不難猜。”
玉袖被他一記重磅金錘的解釋砸得星光亂轉,幾欲椎心泣血呼天搶地,她躲躲藏藏,吃了這樣多的苦,好容易將它藏得這樣整密,教二舅舅一句話出賣得徹底!
玉袖猶自憤懣,門扉吱呀呀被打開,臨走前,他在門口說了一句話:“風箏好容易回來了,我得去將線補補好才是。袖袖,你好好歇息。”
她愣在床沿邊,聽得門吱嘎關嚴,方轉了轉神思。
呃,方才他是說要放風箏的麼……
少起前腳甫離開,二舅舅卻揣著三座糖人像跑來,將懷裏亮金金的物兒朝案上一垛,抹著水晶晶的雨漬,籲著大氣與她道:“噯,你們倒在房裏躲雨躲得很愉悅嘛,老子卻賠成落湯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