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你的心罷了。你此番來東海要與我和舅舅比劃,是你一廂情願,接不接這戰書卻是我與舅舅的事,全憑自願罷了。倘若因此累了旁人下水,便是造孽了。嗯,便算是一本書也是有靈性的,也不能拖累。再則你愛慕大哥,從我與舅舅這渠道入手,有些糊塗。大哥在凡世最愛那梳流雲髻,穿紅衣裳的姑娘,也莫能太紅,同二舅舅那身衣裳差不多。唔,最好是淡妝,我此前未見過有甚煙視媚行穠麗嬌裝的在哥哥身邊轉過。”
小燭龍的雙眼亮晶晶的,微不可察地向她挪杌子。
玉袖咳了咳道:“我方才與你說的莫走露與旁人,華嚴的學生被比下去了,這條八卦忒沸騰忒轟動,若教燭龍君沒了老臉,你我都過意不去。”
小燭龍默了默,道:“我隻聞戰敗的一方不想走露消息的,沒聽說贏的人也要給自己挖墳。”
玉袖嘿然一笑。倒不是她想給自己挖墳,誠然是她這個本領略有些奇葩,一眼能記得十分全麵,一日後她忘得也十分全麵,這便有些丟臉。
她再咳了咳,半開一隻眼道:“那本經書……”
小燭龍不耐煩擺擺手,“貼在度朔山的鬼門上頭。”
玉袖施施然起身,施施然推門。
小燭龍在後頭叫住她:“唉唉,你哥哥還喜歡什麼,你說的流雲髻是這樣編的?”
玉袖回頭見她拆著發髻,拍拍她肩膀道:“哦,我方才誆誆你來玩兒的,不要太當真。”
小燭龍呆成了一根木頭。
第100章 東海之行(四)八更
度朔山上終年陰氣繚繞,乃是個神仙踏入一個時辰,也要減壽十年磨去十分修為的鬼地兒。玉袖與二舅舅打量如何能毫發無傷出入度朔山,打量了半日,覺得要毫發無傷出入鬼帝的地盤,那是不可能的。於是,隻能提了提護體仙元,充個可移動的天罡罩門,權先作擋。
山裏頭的寒風冰雨間歇性發作,無一日中斷過。大約為了配合鬼界的甬道這一名號,山上的木石亦被擺成唬人的姿勢,乍一眼望去,以為是有鬼出沒。這樣的天氣狀況和擺設,將如臨鬼界的心境拔了新高,真是身臨其境得很。
滾滾烏雲籠罩在度朔山上空不散,間隙伴細細小雨著上幽寒陰森的色調。玉袖在耳窩子裏塞了兩團棉花,擋一擋在黑雲裏跳躥的轟隆雷聲。到了半山腰卻依然教兩聲雷鳴鑽進耳窩,明知在雲裏翻滾的青雷全是嚇唬人的,並不會一滾一刺到地麵來,她依舊有些害怕,又塞了兩大團棉花。
二舅舅前頭開路,途中不慎摔入沼澤泥裏一回,被橫睡在山路上的鬆樹絆倒一回,跳進河裏盥漱,卻被兩條巨鱷追了大半裏的路,最後同玉袖趴在一叢高高的草墩裏伏息。二舅舅有些悲催。
他四叉八仰躺在玉袖身側,攀上她的肩頭,撐著身子,氣籲籲了兩聲,從牙齒縫兒裏蹦出一句話來:“本少是為了你的哥哥,為了阿衡!若你在本少手裏出了什麼差池,老子會被謀殺,會被謀殺的!”
玉袖扶著他,安慰道:“幸苦您了。”再轉轉頭朝四周顧盼:“鬼門卻是在哪兒?”
二舅舅勉力支著身子,朝森森然的茂林中打量一眼,再將身子躺平與她道:“鬼門前有一顆萬年桃樹做標榜,被森霧掩得很好。我見周圈皆是一派濃霧,即便招雲在半空中轉悠也未必能將桃樹轉出來。”說完將身子側了側,大有睡上一覺養足精神的意思。
玉袖斜眼覷了覷前方,攏著手道:“我們倆誠然是廢柴中的廢柴。侄女尚且記得大哥有一同窗,那四肢發達之剛猛,頭腦敏捷之靈秀。倘若他與大哥遇上這樣的險境,他定然能一舉攻破。噯,他叫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