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之身重生,定要吸個把血,好過一過血癮。雖然屍鬼不用吃食,但體內的屍毒猶如罌粟,血充其量是個佐料,十分難戒。

血足如飯飽,她收了獠牙,懵懂地將玄真望著,一派可憐見的形容,呆滯重複道:“是誰?”

他擁她入懷,似懷揣著一顆舉世瑰寶,珍惜且憐愛,眉眼處霧氣森森,水光柔軟,“你是我的如卿,我是玄真,你的阿真。”

第116章 互相傷害(二)六更

玄真為了將如卿護好,以身犯險打破了許多刻板的陳規。他此番沒驅除如卿,乃是犯了華嚴的一個大忌,又使了鬼祟絆子,瞞著一幹人將她捎回華嚴,更是犯了佛門的大忌。而睜著兩隻銅鈴般大的眼睛,將兩樁抽仙骨的大罪瞧著,並伸了把手助紂為虐的這貨,正是不愛守華嚴規矩的玄在。

和玄真有同床共枕交情的玄在,於起初那會子並不讚同將如卿這隻大麻煩往宗裏掖著,好言嘟囔了兩句,表示對屍鬼一類他有些潔癖,挑三揀四一番後,發現玄真兩隻耳朵成了合起來的貝蚌,誠沒有將他話溜風進去的念頭,倘若他唱了棒打鴛鴦的棒子一角,沒等祖師輩的將玄真的仙骨一拆,怕他已將自己給拆了。

他咳了咳道:“分床,她跟你睡。”瞳孔有些渙散的玄真,立時將精神頭一凝,回答好。

可以想象兩人將如卿掖著帶回,是冒了多大的風險。好在老不修的幾位長輩皆替玄真師父哀悼,沒旁的閑功夫來管弟子們的芝麻瑣事,即便玄在時常跑凡屆找樂子,老頑固們也出奇的平靜,像是要隻睜一隻閉一隻,一概過去不究。

應玄在的要求,分兩張床不難,隻是另一張的尺寸隻夠一人,是以,需得重新造一張床。玄真頭一遭做砍木頭刻床板之類的活計,不大得心應手,費了整一日的時辰,方製出個方方正正樸樸素素的木床,他自己看著,覺得還不錯。現在算來,為了如卿,他又添了一項頭一遭,便是製木床。

如卿既為屍鬼,身前諸事業已忘盡,譬如你不教她使筷箸,她便隻會啃木頭樁子。至此,平日裏令自己案牘勞煩的玄真,總算找到了一樁有意義的活,便是將如卿視為閨女一般精心教養。以至於,那些麻煩的案牘統統摞到玄在身上,他頗有怨懟。

玄真眼裏的如卿從未變過,晚間掌燈時分,他沒覺同一個屍體睡在一處有什麼不妥,隻覺木頭板床硌骨頭得很,怕如卿睡不好。薄涼蟬月將大片銀礫灑在兩人身上,他低頭看她,眼底有不知名的浮萍滑過,半晌,收得很自然,嘶啞出聲:“你睡不睡得著,床有些硬。”

如卿睜著璀星般的兩隻眼,糯糯地將眼前晶瑩的鎖骨望著,將視角朝上挪一挪,頸部的青脈咚咚蜿蜒,似包裹著樒汁玉釀,引得心海一撥兒一撥兒的返潮,但到底跟著玄真學習許久,曉得結草銜環兩個典故的含義,隻將口水咽了咽,洪潮褪去,眉眼頗有些踧踖不安:“床,還好,睡得著。”說完使勁將眼皮一搭,搭了一忽兒,又睜開,一張笑盈盈的臉脈脈將她望著,她低了低腦袋。

玄真輕輕拂著她的秀發,眼底塗抹上梅色:“覺得底下硌得慌,趴我身上睡?”這話可著實誘人,倘若一般姑娘瞧見玄真的一副好身板,再聽得他一襲誘惑,大約不能同意,怕萬一暴漏本性,將他啥啥啥了,要惹官司。而如卿不能同意,隻因她渴望血的心裏在噗嗤沸騰,怕萬一將忍不住吸兩口過癮,便很是對不住他多日的照拂,可見如卿乃是隻甚有血性,甚有良心的屍鬼。

她捂著兩顆獠牙,猛地搖頭,途中不意遇上跳凸出來的頑皮鉚釘,勾上了兩縷秀發,扯得她生疼。她咬了咬牙,從牙細縫兒裏蹦出來兩句:“這樣睡便好,睡你身上,才要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