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仙澤滋潤,他勉強撐起身子,左麵撓撓,右麵嗅嗅,欲想撓出個把仙丹,卻不想撓到一團毛茸茸的家夥。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看著爪子下的毛茸茸油亮亮,頓時來了精神。

他今日撞上了大福澤,爪子下的毛茸茸油亮亮,乃是一隻誕下不久的開明獸。

流紫傻乎乎樂嗬了一陣兒,腳下的毛茸茸卻不安地動了動身子,他挪開爪子,將尖尖的小獠牙對準它,一滴口水順著冷冷鋒利蜿蜒垂下,啪嗒一聲,正滴在它睜開的眼皮上。

一雙可愛又水靈靈的眼眸無辜得將他望著,因誕下不久而泛紅的身子朝他挪了挪,它的喉嚨裏滾出一聲嗚嗚的咕嚕聲。

他聽得懂這聲咕嚕,是喊著娘親的聲音。

他頓時將獠牙一手,睖睜著圓不溜秋的狼眼,啪嗒啪嗒了兩下眼皮,摸著噗通噗通跳個不住的小鹿心,下一刻作出了自己都料想不到的舉措。

他竟將毛茸茸撈起來,抱在懷裏搖了搖,伸了舌頭將它的額上的絨毛舔了舔。

流紫後來才曉得,這一番動作,是一個母親對幼崽的動作,那日,他緣是將自己視作了一隻開明獸的母親,但他不曉得開明獸的母親,看著小開明獸時,是不會小鹿亂撞個沒止息的。

此後,他每日都沒瞧這隻小開明獸。

初初那會子,它的母親將他當作獵食的妖狼,將他教訓了幾頓,有一回幾乎將他的一條腿咬斷了。他疼的呲牙咧嘴,卻忍著不吱一聲。開明獸的母親呲著牙,將默默抱著腿的他望著,半晌,大約是察覺了他的心意,便將他拖回了毛茸茸身旁,替他舔了舔,抬頭問他:“你不去覓食,日日跑到我這裏,卻是打著什麼主意?”再笑了笑道:“若非我察覺你沒什麼歹意,你曉不曉得自己立時便會湮滅。”

流紫點了點,腿依然有些疼,卻撐起身子要回答,但他不曉得該怎麼告訴她自己喜歡她的兒子,不曉得她會不會就此將他撕成兩瓣,是以他便嗯嗯嗯嗯了幾聲,還是將腦瓜垂了下去,做一派任君發落的姿態。

卻聽她在腦袋頂頭和藹笑道:“你倒有趣,鮮少有雪狼能同開明獸共存的,大多數還是打量著要吃仙肉。”

他立馬將頭抬起,義正言辭道:“我不吃肉。”話完,不可思議地添了一句:“我吃蘿卜!”說完便覺得自己一發的蠢了,為什麼要說吃蘿卜,蘿卜恁般難吃,吃蘋果香蕉不好麼,還有些甜頭能嚐一嚐。

但說都說了,倘若隨分作改,旁人會覺得他講話忒隨分了,方才說的一定不是出自真心真意,是存了哄騙的意思,便會將他誤以為是同那些妖狼一夥的。

流紫想了想,若當真被誤會甚了,頂多配上一條命罷了,二十年後,他又是一條好狼。隻是,他不能再見到那隻開明獸,他略覺傷感。

一直得不到她的回答,流紫壯了壯巴掌大的膽子,慢吞吞開口問道:“我沒什麼想的,嗯,隻是想看看它。”

她驚訝:“你喜歡它?”

他亦驚訝,不曉得喜歡一辭何解,隻飛紅了臉,快速地將腦瓜猛點,認了再說。

她的兒子被一頭雪狼喜歡上了,換做尋常的母親,大概會掄起一把笤帚,將他趕出仙池,與他就此拗斷的意思。但她卻是個英明的母親,將笑容溫柔至極道:“既然喜歡它,便要好好將它護著。可你的本領忒差,需要多磨練。我方才略探了探,你卻是個奇才,大約將來是會成仙的,是以你一吃肉便會腹疼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