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目擊者,看見下墜的飛鳥總比看見男廁的他倆要安全很多。

即使在空中,魍魎還是一片茫然的表情,全然不知準備親吻他們臉頰的,是硬邦邦的水泥地。

不過三層高而已,葉欽又怎會讓自己狼狽摔倒?他一腳點在垂直的牆壁上,借力向前彈開,極險地落在草地上,順勢打了個滾。

此情此景倒是異常熟悉,當年還不認識這個小姑娘的時候,他也曾摟著一臉驚慌失措的她從大禮堂的二樓一躍而下,並用背脊承擔了所有的衝力。

不過現在的她,又什麼都不記得了。

忘了他們的第一次見麵,忘了她經常偷看的學長,忘了大禮堂的險境,忘了那縱身一躍,忘了第二天的會麵,忘了舞會上的擦肩而過,忘了餐館的陷阱,忘了西琉館的驚魂夜。

是了,她既然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怎麼會記得這些瑣碎的小事?

葉欽突然有些著惱,什麼對她沒興趣,明明一開始就默默留意這個倒黴鬼,為什麼直到她被人奪走,自己才暴怒地去搶親?

一切都晚了。

魍魎以妖怪的身份重生在自己麵前,明明距離比以前更近,明明近在咫尺,可他從未感覺過距離如此遙遠。

人類與妖怪的距離,不,是捉妖師與妖怪的距離。就好比獵人與狼,怎麼可能相親相愛生活在一起?除非一方背叛,但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葉欽揉了揉背,拉起默不作聲的魍魎,慢慢朝學校門口走去。

也許事情沒那麼糟糕,現在兩個人不就相處得好好的?魍魎不是再度失憶了嗎?那就假裝她是人類好了,先度過這短短數十載,之後的事情對他來說不重要了。

捉妖師的命,撐死了也就百來年,不可能跟五千年的妖怪相提並論。

葉欽嘴角泛起苦笑,其實他十萬分的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最終陪伴魍魎走下去的,隻會是犼,沒他一介蜉蝣的份兒。

“喂?”葉欽突然開口了,魍魎茫然地抬起頭,看著他。“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這句話極有效果,原本呆滯的魍魎瞳孔猛然收縮,驚喜乍現。然而,她很快冷靜下來,恢複木然的神情,語調平穩:“什麼在一起?”

“別裝了。”葉欽完全看明白她的反應,不由得笑了:“我知道你沒失憶,現在就有這個機會。”他轉過身子,莊重地看著魍魎,向她伸出手來:“諾,這是我的承諾,你要不要跟我一同攜手江湖,先度過這短短數十載?”

魍魎心中劇震,她強烈壓製住自己的感情,放冷聲音:“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別過臉,快步朝前走去:“我不認識你。”

身後沒有傳來腳步聲,魍魎心中略微有些失落。但緊接著,一聲“喂”就傳了過來,一隻手一把拉住她,用力轉了過來,當著所有人的麵,葉欽大聲喊道:“我說,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他們就站在校門口,此時正逢下課,人來人往,被葉欽的聲音吸引,齊刷刷看過來。魍魎身為妖怪,不知羞恥為何物,但即便如此,仍然被周圍的人看得渾身不自在。

親眼看到聞名校園的葉欽學長表白,所有人都“哦”地大叫起來,有的人甚至鼓起掌來,唯恐氣氛不夠濃烈。

更多的人則是把注意力放在這個大冬天傳著藍色連衣裙,光著小腿和胳膊的奇異少女,她穿著一雙米色短靴,四肢纖細而白得剔透,在這樣的冬日裏有種反季節的美。

“她是誰呀?”終於有人小聲問出來。

“不認識,以前沒見過。”被問的人也很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