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鳥雀被這駭人的氣勢所驚動,成群結隊地撲棱著飛上天空。

“嘎嘎——”刺耳的鳥鳴,驚醒了這片刻的寧和,“叮”的一聲,邵煜霆手裏的長劍,與懷中兵符碰撞在一起,這輕微脆亮的聲音,遠遠傳了開去,像是一把巨斧,用力劈開了這沉沉天地,暮靄迷霧。

馬兒開始不安的噴著響鼻,後蹄狂躁刨著堅硬的土地,兩軍的前鋒已經蠢蠢欲動,一個士兵因為太過緊張,不小心聽錯了主帥的命令,就像田徑賽聽錯了裁判槍聲的運動員,提前奔出了起跑線。

如果隻是田徑賽,那麼裁判隻會罰其下場或者重比,但這是戰場,不是運動場,在那個因為緊張而錯聽命令衝向敵方陣營的士兵邁出第一步時,所有的前鋒將士,紛紛揚起手中的兵器,義無反顧地衝向對麵,廝殺聲震耳欲聾,直達九霄。

因為隊伍龐大,長長的人龍一直從山穀中央排到了山穀外圍,隻是前鋒士兵廝殺交戰,後方的騎兵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出擊。

命令一層一層被傳遞下去,先是前鋒騎兵,再是中間的步兵,重步兵,然後是盾兵,弓手,直到最後一名士兵,所有人都為這場嚴酷之戰做好了準備,隨時付出生命。

“你說我們會贏嗎?”望著前方浴血奮戰的士兵,蕭倚樓似呢喃般輕聲問道。

“或許吧。”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回答他的問題。

怔怔的神色驀地一變,紫眸中凝起一抹烈焰,握緊了手裏的劍,狠狠一夾馬腹:“管他是贏是輸,死了正好去黃泉陪她!”

男子清冷幽然的黑眸,突地猛烈一閃,記憶之中,他清晰地聽到自己對她說:“黃泉碧落,我永遠奉陪!”

一身紫衣的蕭倚樓已然策馬遠去,他垂目,盯著自己手中的劍,驀地慘烈一笑,仰首,再次用堅定無比的語氣道:“黃泉碧落,地獄天堂,我永遠奉陪!”

青衣如電,似激射而出的箭矢,朝著戰場中心狂奔而去。

這一戰,他根本就沒打算活著離開,她不在了,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意義。

就讓自己的生命,在這場無盡的血戰中,就此灰飛煙滅吧。

“那姓邵的莫不是瘋了?以一人之力對抗千軍萬馬,簡直就是找死的行為!”軍隊後方,孫洪望著前方的戰況,忍不住脫口驚呼。

大概計算了一下,邵煜霆一人對己方實力造成的折損,為了保證勝算,必須現在就除掉邵煜霆。

對一旁的隨從道:“將我白虹射日弓取來。”

隨從聽命退下,不到片刻,便與另外一名隨從一同捧著一把通體漆黑的大弓而來,雖是兩人一起抬弓,可他們走路的姿勢卻極為別捏,細看之下,才發現竟是因為弓箭太重,兩人難以支撐,卻又怕走得慢了,會被主帥責罰,故而走的困難無比。

兩人都抬不動的弓箭,孫洪卻一臂舉起,不免令人瞠目。

巨弓被他拉出彎如滿月的弧度,手臂肌肉緊繃如石,弓弦搭載六支翎箭,每支箭都仿若蘊含千斤之力。

常人的臂力,別說是將巨弓拉出滿月的弧度,能不能拉開都是問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孫洪的身上,準確說,是他手裏這把巨弓,以及弓弦上的六支翎箭。

弓弦被崩到了極限,突地,拉緊弓弦的手猛地鬆開,六支羽箭,帶著令人戰栗的力量,嗡鳴著朝數百丈之外的邵煜霆激射而去。

即便隔著如此遠的距離,那箭矢卻在須臾間就到了正在全力奮戰的邵煜霆近前,最先而至的一支箭,穿過了一名士兵的咽喉,帶著飛起的血沫,旋轉著,嘶叫著,繼續朝邵煜霆飛射而去。

這才察覺到危險,邵煜霆連忙閃避,誰料那箭的速度不但快,且力量驚人,他即便躲了過去,箭矢上所攜帶的勁氣,卻依舊刺破了他的左臂,顧不得疼痛,連忙俯身,閃過緊跟而至的第二支箭。

胯下馬匹一聲嘶鳴,第三支箭,竟生生刺穿了馬身,馬匹倒地,他亦重重跌倒在地。

第四支箭,隻在這眨眼的瞬間,便呼嘯著徑直朝他眉心而來。

避無可避,箭矢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強,箭尖離他臉麵尚有幾寸距離,眉心就已經裂開,疼痛刹那傳遍全身,再也無力做出任何反抗。

“哧——”很輕的聲音,隻有離那箭矢最近的邵煜霆才聽得到,緊接著,又是連續數聲箭矢被劈裂的聲音,他感覺自己身子一輕,竟飛身而起,在一股強大力量的牽引下,遠離了危險之地。

雙腳剛踏在平實的地麵,就見之前他所在的方位,莫名多出了一條火焰般豔麗的紅色霞光,如一條盤桓天際的長龍,擋住了如雨而來的箭矢,正在激戰中的兩國士兵,也被那長龍卷住身體,不由自主地朝著各自的陣營飛快倒退,隻幾個呼吸的瞬間,戰場就恢複了交戰前的狀態,連滿地的屍首,也被一一分揀,回到了各自的軍隊中。

充斥著死亡的戰場,就這樣,恢複了原本的安逸寧靜,偶有幾聲鳥鳴,卻不再如之前那般刺耳。

在數十萬人驚愕震撼的目光中,一襲紅衣的女子,如一蓬灼灼烈焰,踏著塵埃,緩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