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身來,一邊按揉著被磨得生疼的手腕,一邊環視了一下這個地牢,在另一邊的角落裏看到了一個趴伏在地上的身影。
昏暗一片之中,那個寬大鬥篷覆蓋下的身形看起來十分瘦削,唯一露在鬥篷外的雙手修長而骨節分明,上麵也同她一般被套上了沉重的鐵鐐。
……是梵賽。
蘇眉艱難地坐起身,拖著手腕上沉重的鐐銬和鐵鏈挪過去,在他身旁跪坐下來,用不甚靈活的雙手將他翻過來,抱到懷裏。
懷中的身體也許是因為在陰冷潮濕的地上躺了一夜而觸手冰涼,她有些擔憂地伸手摘下他礙事的兜帽,摸了摸他的臉頰。昏暗的地牢之中看不清他的臉色,但是手上傳來的溫度滾燙地不正常。
蘇眉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碰了碰他的,不禁低呼,“……好燙。”
額頭滾燙,四肢冰涼……怎麼會這樣?
蘇眉連忙輕拍他的臉頰,“梵賽!梵賽!醒一醒!”
在她手上的力道漸漸加重之下,梵賽“唔”地一聲動了動眼皮,緩緩地睜開雙眼,嘶啞的聲音低沉而微弱,“……停,別拍了。”
蘇眉有些尷尬地停止了拍打他臉頰的動作,用指腹幫他擦去額角上薄薄的一層汗液,“你好像發燒了。”
“嗯。”梵賽低低地應了一聲,抓著她的手臂想借力坐起身,卻在半途痛得悶哼一聲倒回她懷中,腦袋沉重而無力地靠在她肩頭,噴出的呼吸灼熱而滾燙,吹拂在她的耳垂之上。
他似乎已經被高燒折騰得神誌不清,即使是身為半龍,在人形之時身體素質也不過比普通人稍好一些,在腹部傷口未完全愈合的情況下在這種陰冷潮濕的地牢裏躺了一夜也熬不住。
蘇眉動了動身子,調整了一下手臂角度不讓他從自己身上滑落。她一手攬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按在他的腰腹處,四處看了看,在另一旁的角落裏看到一堆破爛的棉絮,也不管惡心不惡心了,直接扯過來蓋到他身上。
雖然不知道捂著出身汗有沒有用,不過應該□不離十。
想了一想,她又抱著他的腰往上托了托,讓他的身體更多地離開陰冷的地麵。
做完這一切,她才往後靠了靠,背抵在粗糙濕冷的牆壁上,抱著梵賽的雙臂緊了緊,試圖將自己的體溫傳遞過去。
——為什麼明明有金手指還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呢?
蘇眉歎口氣,將下巴輕輕搭在梵賽的頭頂,偷偷地蹭了蹭。
對方的發質並不十分柔軟,硬得十分倔強,因為發燒的原因,額發濡濕著緊貼著頭皮。她單手攬著他的肩膀,空出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幫他拂開濡濕的額發。
陰冷的空氣中帶著酸澀的腐臭味,蘇眉抱著懷中的身體,有些發愣地看著前方一處凹凸不平的地麵,過了不一會兒便被襲來的困意淹沒,漸漸闔上了雙眸。
再次醒來的時候,蘇眉覺得臉頰處傳來癢癢的感覺,一偏頭卻見梵賽的手正覆在自己的右臉頰處輕輕摩挲。她愣了一愣,低下頭和對方燦金色的瞳仁對上。
一片昏暗的環境之中,璀璨的金色十分顯眼,但是僅僅片刻的對視之後,那雙漂亮的燦金色瞳仁便移了開去,就連撫著她臉頰的左手也若無其事地往回收去。
蘇眉鬼使神差地伸手,覆在他往回收的左手背上,然後將他的手重新按在自己的臉頰上。
梵賽的手僵了僵後又放鬆了下來,他沉默了片刻,又轉過頭來,定定地看了蘇眉一會兒後輕舒了一口氣,緊抿的唇線微微翹起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聲音嘶啞地要命卻又該死的性感,“……謝謝,蘇。”
“誒?”完全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需要對方道謝的事,蘇眉顯得有些呆愣。
龍生之中第一次真心實意地向別人道謝卻受到了這種回應,梵賽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去,他冷冷地道,“沒什麼,你聽錯了。”說罷他收回手,按在蘇眉的肩上借力想要坐起來。
蘇眉以為他用一個姿勢躺得久了難受,連忙伸手扶他,結果手一動就忍不住嗷的一聲怪叫了出來。
維持一個姿勢動也不動到現在,手不動還好,一動就酸麻地要命,像是有千百隻螞蟻鑽在骨頭裏啃咬一般。
挪到牆邊靠好的梵賽看著蘇眉呲牙咧嘴地甩手臂的樣子,不自覺地笑了笑,低聲道了一聲“蠢貨”。
那位蠢貨根本沒有聽到,一邊活動著肩膀手臂,一邊走到柵欄前蹲下,看了看不知何時擺在那兒的一碗水和一碗爛兮兮的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食物,皺著眉嫌棄地端起那碗水回到梵賽身邊。
“發燒了要多喝水,多排汗……呃,不過這水太冷了。”
梵賽瞥她一眼,端過碗來喝了一大口後遞還給她,重又闔上雙眸一副準備閉目養神的模樣。
蘇眉湊過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肩膀,“你還是靠我身上睡吧,靠著牆太涼,你會燒得更厲害的。”
其實在從她懷裏坐起身後,他就覺得渾身一陣陣地發冷,但是就算如此,在他意識還清醒的時候主動地去靠著一個人類睡這種事他還是不太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