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簌簌的落雪聲,一勺一勺喂病人喝藥。
他看著對方幾乎毫無血色的唇,心中卻有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
他說:“李娃沒去找你?”
嶽飛一愣,趙構道:“我半年前就放她走了,還以為她會去找你。”
嶽飛搖了搖頭:“破鏡難再重圓……”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略微苦澀。
趙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隻是那調羹攪藥汁,覺得自己做的一些事情很蠢。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風雪終於停了,馬夫駕著馬車,載著嶽飛和趙構離開,兩名禦醫隨行,還有幾名軍士護衛在一旁。
趙構本來是騎馬的,但才走出兩步,就鑽入了馬車。
馬車中,嶽飛躺在暖塌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還有著一爐炭火正在燃燒。
趙構就坐在嶽飛身邊,跟他講話,馬車的車輪壓著路麵,發出咯咯的聲音。
嶽飛道:“可惜眼睛上了藥,看不見京師雪景。”
趙構便將嶽飛扶起,將其半抱在懷中,把車簾拉開,低聲道:“你聞著雪的味道,我講給你聽。”
嶽飛的眉頭微蹙,他微微側臉,想要看一看趙構的神情,卻什麼都看不到。
嶽飛覺得趙構對自己有些親近過了頭,風雪之夜前來探訪尚可以解釋為皇帝對臣子的關心;可後來的親侍湯藥,鋪床疊被就有些過了。現在對方將自己抱在懷裏的行為更是逾越。
他微微扭頭,想要說“陛下請自重”,但隨即想起趙構風雪之中獨行幾十裏就是為了見自己一麵,這話就有點說不出口。
他又想要說稍微輕一點的,譬如“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可對方的胸膛溫暖,滿腔眷戀之意,嶽飛不忍太殘酷。
最後他琢磨著,或許“你是個好人”這句話比較合適,但又想起今早趙構幫自己穿衣穿鞋,鋪床疊被,“好人”二字,說出來會讓他傷心的吧?
就在嶽飛琢磨用詞的時候,趙構卻自顧自的哼起了一首小調。
是小重山。
音調淒婉,詞卻有些顛倒。
“窗外月朧明,驚回千裏夢。舊山鬆竹老,何日是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弦斷誰聽?”
嶽飛沒來由的覺得心底一陣顫動,他本就沒想好的話,更加說不出口了。
直到過了好半天,嶽飛才道:“曲子挺好聽的,就是詞過於淒婉了。”
趙構雙臂用力,將嶽飛抱得更緊了點,他不敢去看嶽飛的神色,隻是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中。
嶽飛伸出一隻手,拍了拍趙構的肩,低聲問道:“陛下?”
趙構抬頭,他的目光停留在嶽飛的臉上。
那是一張讓他在夢中都難以忘記的麵容,不論是恨,是怕,還是愛。
趙構微微的低頭,他忽然想起那個夏天的晚上,偷吻的滋味讓他現在想起來心中都有著一絲顫動。
趙構能夠感覺到對方的鼻息吐在自己臉上,他心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叫囂著,但最終卻不敢。
他就這樣愣愣的看著他,當最終鼓足了勇氣的時候,卻聽見懷裏的人,傳來了輕微的鼾聲。
趙構將自己的頭再次低了一點,碰上了對方那略微冰涼的唇。
隻是一碰,便即閃開,他害怕又像上次那樣,被對方發現。
但懷中的人卻睡的更沉,似乎是夢到了什麼美好的東西,嘴唇微微的張開,嘴角微揚。
於是趙構忍不住又偷偷的吻了一下,當含住對方唇瓣的時候,趙構發現,自己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這個不該愛的人。
咯噔,馬車的車輪撞到了一塊小石子,車身震了一下,趙構放開了對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