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雷諾突然想起關於女巫對野獸王子下的類似於「像女人一樣被男人怎麼怎麼」的詛咒,難道說其實是詛咒的原因洛亞才會懷孕而不是自己變異了?

不過雷諾的鬆口氣卻被洛亞誤解成另一種意思,他不無嘲諷地道:

“我根本不想生孩子。”

“那就不要生了。”孩子什麼的,對於雷諾來說根本無所謂。對於單親家庭的雷諾來說,父親是個缺失很久的概念,而雷諾雖然看起來很沉穩,其實也不過是個19歲的大男孩,在現實世界不過是個剛上大學的新生。他實在無法對那個未知的小生命產生身為父親的責任感,對於他來說,孩子怎樣都無所謂,隻要洛亞好就行了。

不過洛亞顯然認為雷諾是在嫌棄這個孩子,驀地眼圈就紅了,雖然憤怒地瞪視對方,卻喉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雷諾被瞪得莫名其妙,隻好轉移話題:

“你怎麼穿成這樣?”雷諾是想洛亞是不是沒衣服穿,才把能穿的不管男裝女裝都套上了。不過他隻猜到一半,洛亞聽到他的話更生氣了,沙啞的聲音混雜著憤怒傷心,聽起陰陽怪調:

“不穿得像個女人,難道等著被人拖去當怪物燒了嗎。”說完,嘴邊勾起一抹深刻的自嘲。

“……”

雷諾沉默了一會,他知道洛亞肯定受了很多苦。曾經不可一世意氣風發的王子,現在卻神色黯淡畏畏縮縮,連走上街都要低著頭將臉埋在鬥篷帽中……即使是在現實世界,一個男人懷孕也會被媒體鋪天蓋地地報道而不得安寧吧。更何況是這個崇尚巫術和權威的世界,要是被人發現男身懷孕,很可能會被當做邪惡的象征而拉上祭壇。然而知道歸知道,他自然不能設身處地地為洛亞著想,這其中的心酸痛苦,也隻有洛亞最為清楚。

雷諾擅長反省,卻不擅長自責。

他隻是伸手摸了摸洛亞幹糙的頭發:

“辛苦你了。”

眼淚從洛亞的眼眶中滾落,他就這樣氣呼呼地一聲不吭地掉著眼淚。

雷諾有些尷尬,他實在不清楚孕夫的想法,他其實很想好奇地摸摸洛亞的肚子,但是又覺得對方可能自尊心受傷而暴跳如雷。於是他隻好指著那隻沸騰的鍋蓋說:

“麵熟了。”

雷諾現在正在洛亞租的小石室裏,其空間隻能用小巧玲瓏來形容。剛進門的時候雷諾就撞了一腦門包,而室內更是逼仄得伸手就能摸到天花板。不大的床鋪幾乎占據一半空間,坐在床沿上的雷諾伸伸腿都能把腳擱在對麵窗台上。

雷諾看著洛亞將小火爐熄滅,從鋁鍋裏撈出來的麵裝滿了搪瓷碗。洛亞端著碗小心地坐在一邊的小木凳上,角落裏的木桌其實完全可以拿來當凳子。雷諾看著那碗隻加了半個番茄的清湯掛麵,隱隱覺得額角爆著青筋。

——難道他每天都是吃這些東西?!怪不得瘦成這幅德行。

回想到之前經過菜市場的時候,洛亞似乎在魚販攤子麵前停留了片刻,卻最終還是捏著錢包走掉的場景,雷諾心中便隱隱不是滋味。

室內一時隻剩下洛亞吃麵的聲音,氣氛有些凝滯,這是以往和洛亞在一起從來不會出現的場麵。果然……不僅是人自身會隨著時間改變,連彼此之間的相處也會改變嗎?感到有些窒悶的雷諾,閑閑地站起來,故作輕鬆道:“我出去一下。”

洛亞吃麵的背影頓了頓,然後含糊地“噢”了一聲。

出門的時候因為心不在焉又撞在門框上,讓雷諾有些煩躁。冬日的傍晚來得特別早又特別急,雷諾走在清涼的黃泥平地上,漫無邊際地排遣自己。不知不覺又走回菜市場那條路,小廣場上的集市差不多告罄,隻剩下爛菜葉子的狼藉,靠邊的路上還有一個小攤販。雷諾剛覺得他有點眼熟,就見他笑眯眯地道:

“是不是來給夫人買魚啦?我的翡翠魚絕對新鮮!”

雷諾想起來之前似乎在魚攤前麵停留過,看起來老板對他有印象,便問:

“翡翠魚是什麼?”

老實說木盆裏墨綠色的魚讓他感覺挺惡心的,雷諾一直住在東南沿海城市,吃的魚也不算少,不過大都是黑的灰的銀的,對翡翠魚異常的顏色有點排斥。

“嘖嘖~這可是安胎聖品啊,我看你夫人肚子好幾個月了吧,這個對孕婦很補的。”

“這樣啊……”夜色有些暗,雷諾幹脆蹲下來仔細地觀察那些翡翠魚。

“怎麼樣,來幾條?”一看客人有興趣,預備收攤的小販也笑眯眯地停下來,“要知道翡翠魚速度很快又很靈,很難捉的,整個鎮就我有這個技術能逮這麼多條。現在也晚了,快收攤了,我可以便宜算你。”

老板這一番話可是狠狠地敲打了雷諾一番——

首先他知道雷諾是外地人不知道行情,就提醒他整個小鎮就他有翡翠魚賣,你自己想捕都沒那個技術。我現在便宜賣你,那你真是走運了。

“我沒錢,你送我吧。”雷諾認真建議。

小販一聽不樂意了,臉都拉了下來:“你說你長得也挺好,衣服穿得也挺好,你這人怎麼這樣呢!一看你給你老婆穿得那破棉絮袍子我就該知道你這個男的不是東西,哼!”說著就利索地收拾木盆,用擔子挑起木桶來——見過沒錢的,沒見過這麼一本正經討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