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小小年紀的唐朵,已然有了將她買去的東西通通丟掉的決絕勇氣,今天回想起來,每每都令杜毓敏覺得愧疚自責。

“別傻站著,快進來。”於叔熱情地接過唐朵手中的果籃,拽她進屋,或許唐朵對他隻基於那一麵之緣,但是唐朵對他來說,已經熟絡到仿佛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了。

唐朵隻覺不可思議,又隱隱覺得,於叔似乎已經認識她很久了,又忽然有了醍醐灌頂般的覺悟,或者,安維朗那時非要帶她去吃極普通的抻麵,如今回想起來,似乎有了特別的理由。

這以前,唐朵對於叔一點印象都沒有的。每逢年節,唐朵答應來杜毓敏這裏的條件,都是其他不相幹的人必須離開,多少年後,再回憶起這些的時候,總是會令唐朵鼻尖酸澀。那時的自己,不懂事的可以了。記憶中的唐易洲,在外應酬稍稍多些,回到家裏就會借著酒勁跟杜毓敏大吵,吵到一定程度了,便會動起手來。小小年紀的她自然不可能明白這其中的秘密,其實那時候,唐易洲已經是勾搭上了家庭小有社會關係的徐卉,他每日回到家便蠻橫地找茬,其實也隻是想折騰出一個可以冠冕堂皇地離開這個家的理由。

那時候的自己,自然不明白出軌外心這一類的詞彙,後來漸漸長大,見識的也多了,隻覺越發瞧不起唐易洲來,即便那是生了她的老子,對唐朵來說,這種父女關係,也隻能算得上是生物學中一種再自然不過的現象罷了。

此時此刻,她站在這裏,滿眼看到的,都是媽媽跟於叔樸樸素素的生活,真真切切的情意,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能比這更珍貴的麼。

“朵朵啊,怎麼突然就過來了,也沒提前打電話說一聲呢。”這以前,無論是多麼重要的節日,但凡唐朵要過來這裏,於叔都會提前離開的,因為怕唐朵會不自在不開心,所以這麼多年,唐朵始終都沒有見過於叔。杜毓敏這一句話,問得唐朵瞬間紅了鼻尖,大概提前打電話說上一句要過來,老兩口怕是又得研究半天派於叔躲出去多久罷。

壓抑住微重的鼻音,唐朵對著兩人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半是撒嬌地道,“回自己家還要提前預約呀?”

“你看你這話問的,”於叔不滿地瞪了杜毓敏一眼,“朵朵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說著便將唐朵一把按進沙發裏,“快好好歇著,我去給你拿水果。”

鼻音似乎又重了些,唐朵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了,索性就望著杜毓敏傻笑,隻覺得,心裏似乎終於有了停駐的理由,暖暖的,癢癢的。

“對對對,你看我這話問的,”杜毓敏挨著唐朵坐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起唐朵來,仿佛怎麼看,也看不夠的。“不忙的話就多住些日子,我跟你於叔好好給你補補,你看瘦的,淨剩下骨頭了。”

久違的幸福感,盈盈滿滿的,仿佛因某人而缺失的那一處,也跟著豐足起來。“媽,我就過來看看你們,後天就走了。”

杜毓敏慌忙握住了唐朵的手,“又要去哪裏啊?”這麼多年,唐朵一直都漂在外麵,始終也不肯回來,這一次回來T市,還以為就不走了,才剛一見麵,卻又聽她說馬上又要離開,於叔也端著水果從廚房急忙走了出來,“怎麼又要走?”

是啊,她也不停地在問自己,怎麼又要走。

究竟是不敢碰觸回憶,還是沒有勇氣開始未來,她想不透。

“就是隨便逛逛,逛夠了就會回來。”她笑著,眼角眉梢,卻好似浸滿苦澀。

“是不是……”杜毓敏稍稍停頓了片刻,而後仍是問出了口,“是不是因為費家那位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