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小說裏尋找殺父仇人的主角,千辛萬苦地找到所謂的殺父仇人後,卻發現那個人並不是,而自己的殺父仇人早已經死了許多年。那種空蕩蕩毫無歸屬的感覺,有點讓人不知所以。
顧國泰抓著許輝的手時鬆時緊,許輝又叫了他幾聲,可顧國泰絲毫沒有打算醒來的跡象。顧國泰不停地跟他要水,許輝愣愣地蹲在那裏自言自語:“你說,我往哪給你弄水去?”
“水,水……”顧國泰執著地抓著許輝的手,那嘶啞的聲音像平地裏長出來的纖細脈絡,一點一點地滲進許輝的皮膚。許輝覺得自己的小腹又開始疼了,跟藏著罐燒刀子似的。那滋味……像六月天裏下冰雹,亂搞。
許輝說:“沒水,出去再喝,我也渴。”
“水,輝子,喝水……”顧國泰的臉紅的越來越不正常,可能手上的傷口感染了開始癢,他胡亂去抓,卻被許輝使勁按住了手。顧國泰更加煩躁不安起來,不停地重複:“水,水……”
狹小的空間裏充斥著衣服和煤灰燃燒的焦糊味,刺激著人的神經越繃越緊。顧國泰開始使勁嘶咬嘴唇,似乎想從疼痛裏得到些安慰。許輝坐在一旁看著,並沒有阻止。
過了一會,顧國泰的嘴角滲出血來,嘴唇的兩邊布滿鮮紅的血絲。但這並沒有讓他的口渴緩解一絲一毫,反而使他渴望水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許輝以前覺得自己心腸挺硬的,可看著這一幕,心口仿佛堵了塊石頭。他掙開顧國泰抓著他的手,起身拿來刀子,一咬牙一狠心,用鋒利的刀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鮮血爭先恐後地湧出來,疼,誰家劃肉不疼?許輝咬緊牙根依舊疼的想抽氣。他把手腕上的傷口擱在顧國泰嘴邊,看著鮮血一點點流進顧國泰嘴裏。
以前常在電影獨白裏或者小說裏見人說,愛情裏受傷最深的永遠是付出最多的那一方。但這個最多要怎麼衡量?是失去自我?還是失去一些身外物?曾用心愛過的人就算沒法愛了,也做不到真正的恨。許輝覺得自己沒法眼睜睜的看顧國泰去死,這就是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拿自己的肝腸換別人的肝腸,顧國泰肯定也不會看著他死。
顧國泰總算安靜下來,許輝隨手把襯衣襯子扯了裹住傷口,站起來時險些暈倒。他也渴了,還餓,挺冷。但是,如果能活著出去,終於自由了,這樣想想許輝心裏還是有些欣慰的。他使勁往手背上咬了口,打起精神鑽進煤渣堆的洞裏,看能不能挪開那石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許輝身上被撕的破破爛爛的襯衣半點兒不保暖,他身體貼在潮濕冰冷的煤渣堆裏,差點凍成了傻逼。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那頭的堅硬石頭總算有點活絡的意思。許輝心裏大喜,他用手推了好大會,但效果甚微。沒辦法,手上全是傷,哪使得上勁?
許輝急中生渣智,他琢磨出了個挺不是辦法的辦法。他慢慢從洞裏退出來,試著讓腿先伸進去,腳上卯足勁去踢那塊石頭。來來回回二十幾次,總算讓那破石頭挪開了些。許輝躺在狹窄的洞裏直喘氣,明明還沒爬出去卻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後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石頭挪開,外頭雖然黑漆漆的,但起碼有路走了。
許輝慢慢退回去,腳著地的時候差點沒一頭栽下去。他體力透支的差不多了,如果前麵還有類似情況,他們就隻能等死了,那是天意。許輝踱到顧國泰身邊蹲下,用冰涼的手去探顧國泰的額頭,還是滾燙。
“顧國泰,顧國泰……顧國泰!他媽的醒醒……”許輝不停的拍打顧國泰的臉,顧國泰雖然皺起眉頭,卻始終沒有要醒的意思。許輝心裏著急,他這種情況最好一鼓作氣的爬出去,恐怕一歇渾身就開始疼,那再爬出去可就難了。在這多待一分他身上的力氣就少一分,許輝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他用刀尖從火堆裏戳起塊小煤塊,直接擱到顧國泰胳膊上,顧國泰被燙的悶哼一聲,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許輝把那煤塊甩到一邊,收起刀子對顧國泰說:“起來,挖通了,往外爬,行嗎你?”
顧國泰手支著地想坐起來,頭一陣暈眩差點又跌坐回去,他揉著後腦勺問許輝:“我睡了多久?怎麼不叫醒我?……”
許輝沒搭理他,站起來就朝洞口走去。顧國泰此時腦子裏亂作一團,他記得剛才做夢了,夢裏許輝還喂他喝水呢。他使勁晃晃腦袋,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搭眼看了下手,已經腫的挺厲害,又疼又癢的。
許輝借著微弱的火光看了眼顧國泰,說:“我走前麵,你在後麵跟著。”
顧國泰不同意,剛想大聲嚷嚷,可一開口,他媽的那聲音啞的跟破鑼似的,許輝已經開始往前爬了。兩個人手上都有傷,隻能用胳膊使力,煤渣堆裏凹凸不平,胳膊被硌出了許多條小口子,火辣辣的疼。爬了沒多久,許輝的體力漸漸跟不上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甚至有的流到嘴裏,又酸又鹹。顧國泰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忍著頭暈跟許輝瞎扯亂貧,從頭到尾沒得到一句回應。
許輝以為爬過這洞前麵就能走了,沒想到前麵的路也被煤渣堵的差不多,他倆足足爬了三米多。剛開始爬時身上還有點熱乎氣,可越往前爬越濕冷,到兩米多的時候許輝已經是咬著牙往前爬了。再加上周圍黑漆漆的,更讓人心情壓抑。好不容易爬出來,許輝癱在地上起不來了,顧國泰趴在他身邊呼哧呼哧的喘氣,連暴句粗口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