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海軍裏說話挺有分量的。我倒見過他幾回,人還行,就是脾氣挺…古怪。”武文說的古怪不是喜怒無常,你說他陰惻惻的吧,他有時滿臉微風拂麵的笑容。你說他挺好接觸吧,他有時又讓人覺得挺格格不入。

顧國泰皺皺眉:“我也見過幾回,一塊吃過幾頓飯,沒深聊,但覺得這玩意兒不太簡單。”

武文點點頭:“對,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這件事鬧挺大的,這幾天上麵天天來人,恨不得把這地兒翻了。”

顧國泰嗤笑:“新聞上說的也挺扯,什麼下礦井救人,與礦工共存亡的……對了,能聯係上這人嗎?”

武文搖頭:“不太好搭線,既然他這麼做了,那肯定知道我們的意思。”

顧國泰總算鬆了口氣:“我還以為唐路聲會盯上輝子呢,照這情況看,他沒心思管這個了。武文兒,以前整理的那些東西呢,找個合適的時間給李京送過去。”

“還在北京呢,要不我連夜回去,這事不能拖。唐路聲在北京混了這麼多年,雖然口碑不怎麼的,但還算有點底子的。”

顧國泰習慣性地拿煙,但礙於手上的傷又不爽地放下:“行,回去有事電話聯係。對了,順便去我家跟老頭說聲,就說我跟輝子旅遊去了,等過完年就回家。”

武文嘴角抽搐:“顧國泰,你清醒點吧你,讓許輝那性格的回頭有點懸。”

“我操……”沒等顧國泰說完,武文就甩上門走了。

病房裏又恢複安靜,外麵陰天,才下午四點,天就蒙蒙黑了,眼看著就要下雪。空調的溫度偏高,這讓顧國泰覺得渾身莫名煩躁。今天是年三十,去年年三十他在監獄裏吃豬肉大蔥的水餃,想著許輝肯定跟陳河他們一起過年。本來想今年湊一塊好好過個兩個人的年,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在病床上躺著,一個不知所蹤。顧國泰越想越難受,許輝現在在哪?回北京了嗎?還是和他以前說的那樣走哪是哪?

雪斷斷續續的落下來,先是細碎的小雪花,慢慢的變成了鵝毛似的雪片,撲天蓋地的落下來。顧國泰掀開窗簾的一角往外看了幾眼,頓時心頭躥上股說不出的感傷。他語文不好,翻來覆去也找不到華麗麗的形容詞,就是覺得心裏酸酸的。後來他倚在窗戶那漫無目的地往外看,頭一回覺得回憶是挺讓人難過的東西。那不是暴幾句粗口,喝幾瓶酒就能解決的事,那是種明知道根在哪兒,卻無從下手去除根的茫然感。

……

武文銜著根煙出現在林春身後:“想什麼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玩雪人行為藝術呢。”

林春裹著件黑色的絲棉羽絨服,還是借大甲的錢買的,並且答應還錢時要請他吃頓飯。林春回頭掃了武文一眼,突然問:“能給我根煙抽嗎?”

武文丟了根煙給他,又幫他點上。林春吸了幾口,說:“其實你人還行,你不挺煩我的嗎?”

武文哭笑不得:“小王八羔子,你還記仇?”

“我啊,”林春頓了頓慢慢說道:“哪能跟小王八羔子記仇,那多沒風度啊。”

武文抬腳就踹,林春習慣性的躲:“你這鞋不適合在雪地裏跟人打,挺貴的吧,弄壞了我沒錢賠你。”

武文將煙屁股彈到地上,又用腳踩了踩,說:“打得過我嗎你?”

林春張嘴呼出口白氣,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躲在氤氳的白氣後麵,顯得格外幹淨,有點像剛下完雪時四野寂靜的樣子。武文溜到嘴邊的話生生咽回去,隻留下個單音節回蕩在空氣裏。

林春撿了根枯掉的樹枝,蹲下來在雪地上亂劃,不是畫畫,就是隨手塗線條。沒能回家過年,他心裏多少有點失落。昨天晚上借二甲的手機往老家村裏打了個電話,說工作忙,過了年再回去。他奶問他是不是沒買上火車票,林春當時心裏一陣泛酸,差點沒哭出來。再想到許輝……他們是一夥的,為什麼走的時候不帶上他?不是說好一起回他老家過年的嗎?

武文想調侃林春幾句,誰想說出來卻是:“我這兩天回北京,你回嗎?”

林春轉頭看他,臉上眼中滿是懷疑:“你這麼好心?”

武文撓撓頭:“大爺可是講理的,一碼歸一碼,到底回不回啊?”

林春想了想,把手裏的枯枝遠遠丟開說:“回唄,我沒錢買火車票。”

“真窮。”武文笑了笑說:“你回去還去建築工地?”

林春說:“對,被子衣服什麼的還在那。”

“肯定土的要死。”

“洋氣的我穿不出風格啊,天生不是那人。”林春腦海裏突然浮現許輝的身影,輝子穿什麼應該都挺好看的,這樣想著他就傻乎乎的樂起來,看的武文一身雞皮疙瘩。

林春傻的特真實,這讓武文想起小時候聽過的一個故事:某家大人讓家裏的小孩子出去買雞蛋,小孩聽話的買了一籃子。回去的路上有人跟他開玩笑:你籃子底漏了,小孩咦了聲就翻過來看,結果雞蛋掉到地上全碎了。武文覺得林春就像那個小孩,他接觸的人都猴精猴精的,碰著個傻的,倒有點不適應。就像人習慣了轉彎抹角的處理事情,慢慢的就會把所有事都想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