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回憶,過了好大會才接著說:“那會唐路聲還沒起來,還是個街邊的混混。就一夜之間吧,很多人都認識了曾經一文不名的窮小子。那會他剛跟林溪在一起沒多久,倆感情還很好。”

顧國泰沒打斷李京,看著他等下文。說到這裏,李京突然感覺到造化弄人,那段舊情當時沒人看好,果然最後結局很慘。見李京不再往下說,顧國泰催促道:“後來呢?”

“後來,唐路聲可能太激進了,背著林溪偷偷跟黑社會做起了交易,洗錢,走私槍支毒品。唐路聲藏著掖著,但林溪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倆人的心事越積越多,到了再沒法坦誠的地步。”

顧國泰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說辭,跟他曾聽過的有出入,便問道:“不是說為了個女人爭風吃醋嗎,最後那女的被活活逼死了。”

李京苦笑道:“有時候傳言比真實還傷人,唐路聲做的那些事可能成了倆人的心結吧,再後來,林溪迫於家庭的壓力要結婚。聽人說,結婚前天晚上有人見到了唐路聲和林溪的車在一起。如果這是真的,沒人知道那晚上倆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第二天婚禮照常舉行,可新娘的車在路上出了意外事故,搶救無效當場死亡。”

顧國泰聽到這裏顯然很吃驚,李京無奈地對他笑笑:“很俗的一個故事吧,可這是真的,隻不過很少人知道。林溪辦完未婚妻的喪事就出國了,等他幾年後回來就改了名字。還帶回來個外國老婆,和一個四歲大的兒子。你該慶幸,許輝沒這麼做。”

最後那句話噎的顧國泰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李京接著說:“有的人就是很矛盾,一邊後悔一邊傷害人。人在受到一些大的打擊時,會產生排斥情緒,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自己。像從心裏生出把刀,沾著自己的血揮向親近的人。”李京頓了頓說:“都疼。”

李京說的這些顧國泰從來沒有想過,他覺得心口快膨脹著裂開了。他抖著手拿了根煙,打火機好久沒打著火。李京起身要走,出門之前回頭看了眼顧國泰:“你覺得他們遺憾嗎?”

遺憾嗎?做錯的事,做錯的選擇,都是沒法回頭啊。耳聞或眼見別人的故事時,誰都是個中高手,長篇大論喻古諷今。可身為當局者,那種茫然失措如履薄冰的感覺,你難受過嗎哭過嗎恨過自己嗎?

顧國泰覺得自己的肩膀能扛起百來斤的糧食,卻扛不起許輝那顆拳頭大小的心。是從什麼時候起,你不再像往常一樣跟我絮絮叨叨地說起自己傻逼到智商為負的見解?可我竟然也傻逼到以為自己太了解你,而變得越來越沒有耐心去聽。

……

許輝隻見過林溪一麵,那個人給他留下的印象是斯文幹淨,眼睛長的很好看,像春日午後從窗外滲進來的細碎陽光。他不抽煙不喝酒,襯衫的袖扣永遠扣的整潔得體,有點潔癖。用許輝的話說,就是渾身散發著一種禁欲的氣質。

唐路聲昨晚告訴他,要拿他當人質引顧國泰就範。唐路聲還說要在他身上綁個假炸彈,看看顧國泰到底什麼反應。許輝聽完笑了,問他:“為什麼不綁真的?”

唐路聲是這麼回答他的:假戲真做,假亦真時真亦假。

許輝認識唐路聲的那一年,剛考上大學。為了賺學費生活費,他不得不一天打好幾份工。日子雖然過得平靜如水,但也算量上的充實。如果真的有緣分這種東西存在,那或許真的算緣分。

唐路聲那天在街上偶遇林溪和兒子散步,他知道林溪看見他了,但裝作若無其事地從他身邊走過。唐路聲從不知道人的情緒可以變得那樣快,似乎隻是一瞬間的事,他覺得自己的心像被火烹油煎,鑽心鑽肺的疼。那晚他喝醉了,已經很多年沒那樣放任自己。他蹲在路邊吐的一塌糊塗,遠遠地靠過來個影子,蹲在他旁邊問:“你很難過嗎?”

唐路聲猛地抬頭看那個陌生人,許輝顯然被他的眼神嚇的愣了一下,接著說:“有地方去嗎?送你?”

簡直是一模一樣的話,林溪當年也在自己被人打成傻逼的時候這樣問過。唐路聲報了個地點,任由許輝將他扶起來打了車送回去。到達唐路聲說的地方後,許輝忍不住感歎道:“你家可真大,你很有錢?”

唐路聲跟許輝要了聯係方式,後來時不時會約出來吃飯。許輝知道唐路聲的身份後,這事沒跟任何人提過,連陳河都不知道。不長不短的幾年眨眼間過來了,他跟顧國泰間鬧的剪不斷理還亂。表麵風平浪靜各自過著白開水一樣的生活,可撕開那平和的表象,底子卻像亂麻般錯亂不堪。似乎打那串著的不是往事,而是一顆顆傷痕累累的心。

一周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頭天晚上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病態平靜。唐路聲在深夜來找許輝,倆人站在陽台上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夜色。唐路聲遞給許輝根煙,許輝並沒接過來,搖搖頭說:“不抽了吧。”

唐路聲把煙放回去,漫不經心地說:“別慪氣了,別把兩個人都逼到絕路。他知道了那些事還打算來救你,不是愛是什麼?”

許輝被唐路聲問的沉默許久,“大道理誰都知道,可都僵持下去了,你說這是為什麼?”

唐路聲啞然,猛然想到林溪對他說過的話:後悔有用嗎?路都是你選的,是你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你的愛情再高貴再不可侵犯,你也不該拿一個無辜的生命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