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便有江湖。人,便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亦不能免俗。
是以,即使她今時早已不同往日,總還是有人,執意糾纏不休。
罷了,她乘興而來,曬足了春陽,今日踏青,到此為止罷。
“曉、羅,該回去了。把此間收一收,莫留線索。”
“是,主子。”桃花林中,不知何處,走出一員高壯漢子同一嬌俏少婦。
綠衣少婦飛身輕縱,一一取下巨大白色帷幕,而黝黑如鐵的壯漢則卷起地毯,扛在肩上,順手也將綠衣少婦收下來的布幔夾在一邊腋下。兩人在前,左轉右折,白衣女子徐徐行在其後。
“才相聚、又別離,江湖恩怨拋卻久。終是閑愁。”她輕淺低吟。
然後,在兩人的服侍下,上了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綠衣少婦也上了車。
皮膚黝黑的馬夫放下青色素淨的簾幔,馬鞭一揚,發出一聲脆響,趕動馬兒,在桃花林中,以極特殊的路線,緩慢穿行。
在大好春光中,馬車載著三人,漸行漸遠,將短暫閑適韶光,付於春風。
身後,紛墜似雨的桃花,直若點點離人淚,竟帶著無限依依……
第1章 銷魂攝魄
華燈初上,夜未央時,正是杭州城入夜最熱鬧時候。茶樓酒肆、秦樓楚館,鶯歌燕舞,管弦笙簫,一片紙醉金迷景色,令得多少公卿貴族、富商巨賈、豪俠浪子來此流連忘返、一擲千金。
凡此種種,又屬臨安道上銷金窟裏最是風光無限,風情無垠。
銷金窟,外觀精致典雅,是一座典型江南建築。朱漆大門,青牆碧瓦,裏頭有池塘水榭,小橋幽徑,假山怪石,屋宇錯落。若非門外匾額上題著“銷金窟”三字,任誰亦料不中,如此明秀如畫,清雅若詩的園林,竟是數一數二的風月去處、銷金場所。
遠至天子腳下,近如周邊府縣,但凡有心玩樂者,皆知銷金窟的好處。幹淨、雅致、體貼,然也熱情、狂野、神秘。每晚,此間接待的客人,決不超過二十,也決無惹是生非、不識相的鬧事者。就連杭州府和八府按察禦史大人這等身居高位者,在被拒於門外時,也隻能改日再來。更遑論多少慕名而來卻又來遲一步的豪客了
卻從無一人抱怨。今日來遲了,還有明日。總有一日能得其門而入。
今夜,春風拂檻,小雨潤物。杭州城內的一切,都仿似被這一場綿密春雨浸潤,沾染上潮濕微冷之意。
銷金窟內,燈火通明。
歌舞伎樂,千金賭局,悉數停了下來。賭坊裏的荷眼共伎樂館裏的姑娘們,統統靜靜伺候在客人身旁,侍奉茶水。
今夜的客人,亦全不在乎不能狎妓狂賭,他們此來,誌不在此。
偌大的花廳裏,隻得五位客人,皆為現如今黑白道上頂有影響力的人物。他們全都接到一張請柬,前來赴約。
邀約之人,藏頭露尾、語焉不詳,隻在玉色月白灑金請柬上,以朱筆,用纖麗娟秀的筆跡寫著:冬至赤月,鳳凰涅磐。清明雨夜,浴火重生。現跡何處,銷金窟內。
無論請柬上所寫,是真是假,為了一線微薄希望,他們悉數如期赴約。
一身利落黑衣,眼神狂野深幽,周身氣息卻沉冷肅殺的幽冥爵爺,半眯著眼,一語不發地將身後白衣侍女斟好的茶一飲而盡。淡淡道:“你不適合著白。”
天下女子,無人著白,似消失了兩年又四個月的無情。隻一襲素白,已盡顯風華,如月如玉。
兩年又四個月了啊。他執起侍女又斟滿的茶盞,這些年,他一直奔波追蹤,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線索。卻,始終,沒有無情的下落。江湖內外,沒人相信她真會如此輕易地香消玉殞。所有愛她仰慕她敬重她的人,全都在找尋她的蹤跡,然也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