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裏載浮載沈,列成北鬥七星的模樣。一時間狂風大作,血腥撲鼻,天上的日頭也被這金輪遮住半邊,發出血紅的光彩。
這“七星衝宵”葛剛已多年不用,近年更是少有出動五輪以上的情況。但妻子橫死眼前,金輪又受毀傷,他也被激起凶性拚得耗損二十年修為也要斃丁原於掌下。
此刻阿牛已飄然落地站在一旁,沈金古劍納入鞘中不見。廳口又多出四個人來,當先一個看上去六七十歲,可體態硬朗,滿臉毛發,鷹鼻獅口,穿著一身血紅的長袍,正是天雷山莊的二莊主雷遠。
在他身側隻站著一人,瘦小枯幹的身型,尖嘴猴腮,麵堂紫黑,一對小耳朵筆直的豎起,光光的腦袋上寸發不生。他身著黑色袍服,背後鼓鼓囊囊不曉得藏了什麽東西,高高聳過肩膀卻隱於衣裳之內。不用介紹,這自然就是神鴉上人了。
他號稱天陸九妖之一,橫行於漢州地界,與雷威兄弟交往數十年,堪稱莫逆。那血雷錐便是他贈送給雷威的禮物,不想由此惹出連番麻煩。這回雷遠到關洛鏢局尋仇,他得知以後也自告奮勇的跟來助陣。
在這兩人身後尤有兩人,形象古怪,神情凶悍,卻是天雷山莊的另兩大院主武裏與刁橫。
暫且不說他們見得丁原掌斃葛夫人,阿牛劍挑烽火雙輪心中是如何的驚訝。那七星衝宵在空中已然布成,隻聽葛剛大吼道:“疾!”半空喀喇喇滾動震耳雷鳴,七道金輪幻化成火焰流星,當頭朝丁原砸落。
丁原初生牛犢,夷然不懼。人如黃鶴衝天而起,投入金光之中。他抱元守一,心如明鏡,腦海裏清晰映射出七道金輪變換萬千的飛行軌跡,身形隨風化蝶,施展穿花繞柳的身法,宛如濁世翩翩佳公子,穿行趨避於千層濁浪裏。
“鏗”的清脆一響,一縷碧光泛起,雪原竹劍在主人氣機牽引中躍然出鞘,丁原右手一探穩穩握住劍柄,看準正麵迫來的一隻金輪揮劍劈出,卻是一式“九曲青蓮”。
就見九朵青花盛綻,梅花間竹一樣的九記脆鳴,一連九劍點、按、劈、挑,幾乎不分先後擊在金輪之上。那金輪受到劍氣侵襲,發出“茲茲”怪響,血光大減“呼”的激飛出去。
“轟”的一聲,金輪正撞在前廳的房簷上,頓時轟開一個偌大的缺口,青磚碧瓦卷起一團黃塵簌簌落下。那金輪卻去勢不減,脫離了葛剛真氣的操控直朝廳後飛去。
大堆的磚瓦如冰雹似的朝站在廳前的眾人頭頂砸落,雷遠卻連眼皮也沒抬一下。立在他身旁的神鴉上人微微一皺眉寬大的袍袖水雲一般淩空揮出,半空裏就宛如多了一隻無形的巨靈大手,將那些磚瓦捏裹成一團穩穩朝外送出,連塵灰也不曾漏過。
阿牛一驚,暗道:“這個老頭也不曉得是打哪裏來的,好深的修為,隻怕尚在我和丁小哥之上。”
這時丁原又一氣連破兩隻金輪,剩下的四隻雖尚在空中翻舞無奈威力大減不成陣勢,任誰都看出不能持久。葛剛對那金輪修煉了五十餘年,早煉得心神相係,感同身受。這金輪連受毀傷,葛剛體內真氣亦由此生出感應,隻是強自支撐著不倒,內傷卻早已種下。
他此際凶焰盡消,有心收回金輪無奈已被丁原牢牢在氣勢上壓製住自己,可說騎虎難下。如若勉強收手,丁原的雪原仙劍勢必高歌猛進,直搗黃龍,到那時候怕連性命也保不住。
正在進退維穀之時,雷遠看出不妙,手中一對鐵膽脫手激射,化做兩道烏光直撲丁原。
丁原此刻已融入“知著坐空”的境界之中,周遭的丁點變化也逃不過他的靈台感應。雖然眼睛並未望向那對橫空出世的鐵膽,但心頭早將它們的來勢、角度、力度等等了然於胸。
他人在四隻金輪包圍攻殺之中卻做到來去自如,身形水銀瀉地似的從兩隻金輪下方逸出,姿勢偏優美之極,深得“穿花繞柳”之真韻。但那鐵膽在雷遠的驅動下在空中驀然爆漲,幻作兩隻飛天的帶翅雷虎,張牙舞爪朝丁原撲來。
這對雷虎膽乃天雷山莊祖傳至寶,到得雷遠手上已曆四代三百六十餘年修煉,若全力施為到第七層境界時可祭出兩頭數十丈長的黑色雷虎,即使得道仙家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雷遠雖然修為尚未達到那個境界,可也能用到第三層的“裂岩斷流”,在漢州縱橫數十年罕見有人能夠接下。可今日卻偏偏撞上了一個。
丁原見這對畜生展著兩雙血紅肉翅不依不饒朝自己撲來,黑色的身軀居然在飛行中迅速的爆長,心中不禁暗暗稱奇。但他即見過桑土公元神出竅之聲勢,又怎會畏懼這東西?丁原身軀在空中連串翻轉,翩若驚鴻自雷虎上方閃電般掠過。
碧光如流崩現,雪原劍輕盈的劈出,“叮叮”兩聲擊在雷虎腰際,竟發出金石之音。那兩隻雷虎悲鳴連連,爆出一團烏光飛速收縮倒射,重新變作兩枚鐵膽收入雷遠手中。
雷遠垂首一瞄,就瞧見鐵膽上各有一道宛若指甲化過的嶄新傷痕,裏麵依稀泛起殷紅光華,不禁大是心疼。
丁原這手看似簡單輕巧,卻同時用上“穿花繞柳”中的“風行”身法配以碧瀾三十六式中最是迅捷的“逝者如斯”,火候、力道、角度等等缺一不可,才有此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