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就是反噬其主,大難臨頭之日。
蘇真與水輕盈連日窮百家醫經,貫正魔心法,能夠做到的,也隻是延緩走火入魔的爆發時日,減輕傷勢發作時丁原的痛苦。
而在另一邊,或許蘇芷玉才是更加痛苦的人。
她看著丁原一天天因傷痛折磨而消瘦憔悴,看著爹爹與娘親殫精竭慮卻束手無策,才深深體味到無助的痛楚。自水晶宮一別經年,可歲月悠然洗盡鉛華,又如何能抹去心頭對丁原的那份掛牽。
蘇芷玉自己也無法明了究竟是為了什麼,自己對兒時記憶裏的那位“丁哥哥”不能相忘,對遠在翠霞的丁哥哥柔情牽係。
也許,在她內心深處自己一直沒有意識到,自幼基於對爹爹的仰慕欽佩,也令她對丁原生出莫名的認同和好感。
因為在丁原的身上,她分明看到與蘇真一般的孤傲、不羈和率真豪情。再加上感激、憐惜,還有少女情竇初開時的諸般美麗幻想,終於使她對丁原無可自拔。
或許對於這一切蘇芷玉並不能清楚的解釋明了,但情根深種,已是刻骨銘心。
她隻是明白,縱然今後終老聚雲峰,再無緣重逢;即使使君有婦,今生無緣,自己的心扉裏也早已烙上那個少年的印記。
這一切,蘇真與水輕盈夫婦自然是看在眼裏,急在心中。
終於,蘇真按捺不住,下山尋找丁原,期望能從中撮合這對小兒女的美滿姻緣。
私心裏,他對丁原的激賞亦毋庸諱言,甚至從這個好勝倔強的少年身上,找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
可惜事與願違,即使蘇真有移山倒海的修為,有令人談虎色變的盛名,獨獨對於“情”之一字,也無能為力。
蘇真輕輕放開丁原的脈門,沒有說話。
丁原悠然問道:“蘇大叔,我的傷勢還沒有好轉,是麼?”
蘇真搖搖頭道:“非但沒有好轉,而是更加糟糕。如果照這趨勢繼續發展,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三年五年,你小子想不死也難。”
丁原似乎早有預料,嘿嘿一笑道:“看來連閻王爺都嫉妒我這些年日子過的太逍遙,想早收了我,去陪他喝酒。”
蘇真注視丁原,問道:“你便沒有半點害怕或是怨憤?”
丁原搖頭道:“害怕與怨憤又有何用?如果大哭一場能夠救活的我小命,我倒願意破例試上一試。可惜,天地不仁,老天爺對世間疾苦尚不聞不問,又哪會在乎我這麼一個小人物?”
蘇真哼道:“老夫就不相信今次鬥不過老天!無論如何,蘇某也要將你救活。”
丁原心下感動,卻依舊搖頭道:“富貴在天,生死由命,蘇大叔不必為小侄的生死太過在懷。“何況,有今日之果,也是我妄煉大日天魔真氣所致,絲毫怨不得別人。回想起來,我有多少次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又再回來,能活到今天已經足夠啦。”
丁原自幼飄零,總覺得自己賤命一條,除死再無大事,故此於生死之事素來看淡,否則亦不會有屢次舍生忘死之舉。
但他的這點想法正對上蘇真胃口,以他百年閱曆,見過多少平日裏誇誇其談、輕死重義、臨頭卻畏縮不前、苟且偷生之輩。
能如丁原這般年紀輕輕勘破一死者,又有幾人。
“大日天魔真氣,”蘇真低沉的聲音說道:“當日在水晶宮,倘若老夫能及時察覺你施展天殤琴的心法,就是魔教的大日天魔,亦就不會有今日之局!”
丁原勸慰道:“蘇大叔何需為此掛懷,你和水嬸嬸還有玉兒已為丁原做的夠多,丁原對蘇大叔隻有感激之情,絕無半點怨尤。“況且,大日天魔真氣的事情,也根本牽扯不到蘇大叔的身上。”
蘇真聽丁原提起蘇芷玉,心中不覺歎了口氣,暗道:“就算現在丁原願意娶玉兒為妻,老天爺也是不會答應。“難道我蘇真縱橫一世,卻最終因為此事折在老天爺的手上?可恨大日天魔心法恁的霸道,竟與丁原的精血融為一體,無法強行散功,否則又焉會令老夫束手無策!”
丁原見蘇真沒有回答,於是說道:“蘇大叔,事已至此,小侄亦不便在聚雲峰久留,想明日一早下山回歸翠霞。”
蘇真嘿然道:“你肯認輸,蘇某卻不甘心!你不妨再多住幾日,讓老夫再想想其他法子。”
丁原搖頭道:“小侄在此已住了十多天,對翠霞山的事情甚是掛念。如今歸心似箭,一刻也不願多等,請蘇大叔恕罪。”
蘇真立刻明白,他是記掛姬雪雁的婚事才急於回轉。
可這件事情姑且不說丁原與姬雪雁叔侄相戀,難為世間倫理所容,僅姬別天這一關,丁原就過不了。以丁原性格,屆時勢必血濺五步,不為瓦全,結果可想而知。
但蘇真畢竟不是常人,心中思量道:“與其讓丁原在聚雲峰等死,倒不如放他回去找尋姬家丫頭,也算了了最後心願。即便最後轟轟烈烈玉石俱焚,亦不枉男兒本色。”
於是蘇真頷首道:“好,明日一早老夫親自送你回翠霞山。雖然老夫不便露麵,但倘若翠霞派敢有半點虧待你的地方,老夫誓教它赤野千裏,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