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著人家而已,卻沒有半點自己的風骨個性,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大家。
“惟有博采百家,掙脫禁錮,開創出自個兒的一片天地來,才算夠格。”
丁原低頭凝眉,顯然是在苦苦思索,口中喃喃道:“博采百家,掙脫禁錮?這又是如何能辦到?”
曾山哈哈一笑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勸你立刻乖乖在老道士墳前坐下,好生思悟我老人家的金玉良言。不想個水落石出,就不要離開這兒,也免得你今後憑著那些二腳貓的功夫,到處丟人現眼。”
能有資格說丁原的修為僅是“三腳貓”的功夫,環顧天陸,大概怕也隻剩下眼前這位老人家了。
偏偏丁原少有的沒有頂嘴,隻在低頭苦思,就像當真被什麼難題難住了似的。
曾山也不去管他,轉頭又找上盛年,慢條斯理道:“盛小子,你如今的修為雖及不上丁原正魔通融,可對仙道的體悟比他強得太多。那套天照九劍大拙不工,剛猛豪邁,果真是劍如其人,別開生麵。
“可惜,劍法的意思是到了,卻猶如一塊上好的璞玉,仍需精工細琢,才能令它有朝一日大放異采,成為傳世奇葩。”
盛年知道,曾山是在有意指點自己與丁原。此老的修為堪稱神通廣大,當世無雙。能得他一番指教,不啻勝過旁人苦苦閉關修煉十年之功。
當下他恭聲受教道:“多謝曾師叔祖,弟子自知駑鈍,要得您老人家多加點撥才是。”
曾山大刺刺受了盛年一拜,嘿嘿笑道:“天照九劍,剛猛無雙,氣勢磅磚,大處已無瑕疵,可一旦遇見功力高過於你的對手,未免要吃大虧。
“也罷,我老人家橫豎沒事,就陪你們師兄弟兩個在紫竹林裏待上些日子,正可解解悶氣。”
墨晶望著曾山一副為人師表,得意洋洋的模樣,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來,他究竟是想指點盛年與丁原多些呢,還是想找人好玩更多些?
第六章 重生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阿牛漸漸蘇醒過來,隻覺得自己身下冰冷堅硬,眼前光影綽綽,似是“豆油燈在黑暗裏,悄然散發著光亮。
他剛一恢複些許神誌,腦海裏,立刻便蹦出一個悲痛欲絕的念頭:“師父,師父他老人家已經走啦!”
他心頭一沉,雙手一撐,彈起身子大叫道:“師父”可放眼瞧去,自己卻早已不在那荒崗之上,更不見淡言真人的影蹤。
偌大的石室裏空空蕩蕩,除了一張收拾得乾乾淨淨的石桌、幾張石凳,就隻有身下這張冷冰冰的石床。
在石桌之上,自己的沉金古劍靜靜的擺在一邊,石室中僅有一盞油燈照明。
看到自己的劍還在,阿牛心中微微一定,呆呆坐在床上,突然鼻子一酸,不禁又潸然落淚。
雲林禪寺內所發生的情形,清晰而迅速的在他腦海中一幕幕的重播,直如做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噩夢。
但這夢分明就是真的,師父為了救護自己,不惜元神出竅,血漸古刹,最後落得荒山身隕,海闊玉碎。
想到這裏,阿牛的心口,就宛如被人用小刀子,硬生生的一塊塊剜下肉來,痛楚莫名,一股鬱憤堵塞在胸口越來越沉,直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就一直這麼動也不動的呆坐著,失神的雙眼遲滯呆板,也不管汨汩的熱淚,無聲無息的順著自己的麵頰滑落,直至石床上凝聚一灘淚水。
寸草之心,三春之暉。而阿牛與淡言真人相處的歲月,又何止短短的三年?
如果沒有那個外表醜陋、沉默寡言的老道士;如果沒有那個嘔心瀝血、鐵骨錚錚的師父,今日的自己,又將會是如何的一番情形?
然而,自己不僅沒能報答,反而連累著他老人家悲壯仙逝,神消魂散。
這份恩情、這份愧疚,即使輪?三生三世,又怎能忘懷、怎能淡漠?
他兀自不言不語的坐著發呆,石室的門卻被人輕輕推開,走進來一位中年白衣婦人。
臉上蒙著的一襲輕紗,遮住了她的容顏,但露在麵紗外的“雙眸子,卻顯得異常明豔,秋水為神,深邃柔和,更透著一縷慈愛憐惜。
也許是長久不見日光的緣故,她的肌膚略微有些蒼白。
這婦人的衣著頗是簡樸,身上也沒佩戴什麼首飾,一雙赤摞的蓮足晶瑩如玉,悄然無聲的踩在石地上,慢慢走到桌邊。
婦人靜靜佇立良久,見阿牛還是沒有動靜,終於輕輕的發出一聲歎息道:“阿牛,你的師父已經去了。你不要太過傷心了,他若是還在,一定也不希望見到你現在的這副模樣。”
阿牛的身子一震,過了片刻,才緩緩抬起呆滯的眼睛,低聲問道:“你是誰?”
婦人回答道:“我是你爹爹的一位故人,你可以叫我‘雍姨’。”
阿牛怔了怔,嘴唇囁嚅道:“爹爹?”
這個字眼曾經對他是何其的陌生而遙遠,一直以來,他隻當作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從來也沒起過這方麵的念頭。
未曾料到,恰恰是自己的身世,幾乎在一瞬之間,就驟然改變了平和恬靜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