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身上褚色衣裳,脫手甩出,卷裹住尚且來不及飛濺的忘情水毒,右掌一推擊向竹林外,掠過百餘丈的雲空墜入鬥姆海中消失不見。
燃燈居士心念急閃,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一怒起身道:“楚望天,你也忒囂張了!”
楚望天功敗垂成,對盛年也是恨極,但他也曉得自己犯了眾怒,此處已不可久留,嘿嘿一笑縱身而起道:“燃燈老鬼,這回算你命大,咱們後會有期。”
話音兀自在竹林裏回蕩,人已鴻飛冥冥不見了蹤跡,卻把一群手下盡數扔在了這裏。他料定以燃燈居士等人的身分,絕不會遷怒為難一班忘情宮的門人弟子,故此並不擔心。何況縱然這些手下被眾人殺得一個不剩,楚望天也一樣不會心疼。
屈痕怒聲道:“好個楚老魔,老夫倒要看他能猖狂到幾時?”
燃燈居士怒氣稍歇,向盛年頷首致意道:“盛師侄,多虧你及時出手,未令楚望天奸計得逞。”
絕情婆婆也瞧了眼盛年,道:“原來你就是丁原的大師兄,紫竹軒門下三弟子之首,果然不錯。”
她起身大袖一拂,蕩散流離的雲嵐光霧,道:“燃燈居士,這盤棋老身算是輸了。等到了思微峰,咱們另找機會再較量一盤。”
燃燈居士笑道:“婆婆如此盛情相邀,老夫豈有不允之理?”
這時候,傳來阮秋波的聲音說道:“諸位,渡船已經到了,請容秋波為各位引路前往思微峰!”
棋局已了,眾人自無道理繼續逗留竹林,紛紛走向廣寒閣後的碼頭。
屈箭南追上盛年,問道:“盛師叔,可有丁師叔的消息?怎不見他隨同你們一起來?”
盛年道:“丁師弟另有安排,這兩日當會抵達蓬萊仙山,屈兄勿要憂慮。”因是私下場合,故而盛年在稱呼上也跟著丁原一樣,並不以師叔的輩分自居。
屈箭南劍眉朗目間隱現愁容道:“真是急人,不知盛師叔是否知曉。就在箭南前來蓬萊之前幾日,雲林禪寺發下書函,聯絡各大劍派要在蓬萊仙會上聯手質詢魔教,定要羽少教主交出殺害各派弟子的凶手。我怕萬一到時雙方鬧翻,局麵便一發不可收拾。”
盛年道:“這份書函敝派也有收到。不過屈兄放心,丁師弟對此已有智珠。所謂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紙總包不住火。”
他雖是這麼安慰屈箭南,可自己心裏也一點都沒有底。
到現在丁原還沒有出現,盡管已經知道殺害無涯方丈的真凶,其實是一慟大師,而十六絕技暗殺各派弟子的陰謀,則出自冰宮,可這兩樁事情都僅流於口授,並拿不出確鑿的真憑實據,多少會顯得蒼白無力,難以讓人信服。
眾人走到碼頭,一艘渡船已經停泊在岸邊。這艘船與尋常所見的船隻大相徑庭,宛如一彎兩頭尖翹的月牙,通身以黑色玉石鑄成。甲板上既無風帆也無船艙,所有的艙室都密閉在甲板之下。
在船首昂然盤踞著四排金光閃閃的巨型麒麟,每排八頭,共計有三十二頭之多。
這些麒麟,身上套著異金煉製的鎖鏈,連接船身,好似奔馬一樣,拉載著渡船在鬥姆海中起伏航行。
眾人踏過舢板走進艙室,裏麵明珠高懸甚為寬敞明亮,容下百十人也不顯擁擠。大夥兒各找位置坐了,農冰衣左右瞧瞧問道:“阮姐姐,這裏麵怎麼沒窗啊?”
阮秋波解釋道:“船身完全密閉,是為免受颶風雲濤衝擊之故。”
農冰衣“哦”了聲,失望地說道:“我還想坐在渡船上,好生欣賞一下鬥姆海的風光呢。”
忽聽衛驚蟄稚嫩的童音響起道:“沒關係,農姑姑,等將來蟄兒練成像那位婆婆一樣的修為,便可帶著你從鬥姆海裏飛越,再不用坐在像箱子一樣的渡船裏啦。”
農冰衣蹲下`身來,刮刮衛驚蟄的鼻子笑道:“小家夥口氣不小,可要等到你能像婆婆一樣穿越鬥姆海的一天,姑姑也早就變成婆婆啦。”
她卻沒有想到,十數年後,修為有成的衛驚蟄,果然懷抱著自己禦劍橫穿鬥姆海,直上思微峰,那又是天陸仙劍另一段動人故事,在此不提。
又等了片刻,船艙匡當關閉。
阮秋波道:“諸位仙友,鬥姆海中颶風激流洶湧,船隻難免會發生劇烈顛簸。請大夥兒稍安毋躁。”
衛驚蟄聽得阮秋波的話,小手緊緊抓住椅把,大氣也不出一口的端坐在座椅裏。
農冰衣取笑道:“剛才還豪情萬丈說要帶姑姑橫穿鬥姆海呢,怎麼如今坐在船肚子裏都害怕成這個樣子?”
衛驚蟄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道:“蟄兒不是害怕,隻是有點緊張罷了。”
農冰衣咯咯嬌笑道:“那還不是一樣嗎,本事沒學到家,嘴皮子倒練出來了。”
“轟隆”船艙一顫,渡船在三十二頭麒麟的拉動之下徐徐起航,駛入鬥姆海。
不一刻,船身便上下左右的劇烈顛簸,搖搖晃晃好似地震了一般。雖然看不見艙外的景象,眾人卻浮想連篇,這艘渡船在鬥姆海中是如何由三十二頭麒麟牽動,載沉載浮,跌宕起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