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纏自己多時的妖魂鬼魄,也不見了蹤跡。
可這種鮮明反差反令他生出警惕之心,丹田真氣汩汩流轉,護持全身,靈覺擴散到了最大範圍,絕不漏過一點可疑的跡象。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就好像一腳從黑暗裏踏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腳下光焰四起,紅芒衝霄,一片無邊無際的血海汪洋赫然呈現。
洶湧的赤紅波濤激蕩翻滾,衝起百丈的高度,直逼近到丁原的身前。
一團團的血霧從這裏升騰,浩浩蕩蕩永無絕盡的向上浮動。較之如此壯觀雄奇的景象,丁原當日所見的熔岩華府,隻能算作小巫見大巫。
丁原精神一振,明白自己終於找到了幽冥血霧的源頭,而萬劫天君的藏身修煉之所,也必定距此不遠,說不準便隱在血海下麵。
冉冉血霧從丁原身旁濃稠淌過,莫名的產生一縷前所未有的徹骨冰涼,破開他的護體真氣直深入骨髓。褚色的衣裳之上,刹那凝起血紅色的冰晶,從頭到腳幾乎將他包裹了個嚴嚴實實。
丁原微凜,沒料到這股陰煞魔氣恁的厲害,居然連大日都天翠微真氣也抵擋不住。他神守丹田,伏魔大光明符油然鼓蕩,周轉經脈,暖暖熱流瞬間驅散寒意,衣服上“絲絲”冒出一層殷紅水汽。
他記著盛年叮囑自己的話語,靜靜飄立血海高空,審視了片刻,才徐徐的下沉。孰知身形一動,底下驟然迸射出一道磅礴絕倫的狂瀾,好似蛟龍出海衝了過來。
那道血浪離著丁原兀自有六七丈遠,強大的罡風已經迫到,竟讓他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彈飛起來,險些失控。
丁原雙掌虛拍,淩空按在血浪上,借勢翻轉,又朝上升起三丈多方自穩住身形。渾身受魔氣侵染如墜冰窟,胸口一絲淤氣堵得難受之極。
他吐氣揚聲,逼退魔氣,暗自驚異道:“好家夥,這片血海古怪得緊,差點就著了它的道。”
一慟大師感應到丁原的心思,說道:“丁小施主,這血海想是萬劫天君集數萬年的地煞陰氣所煉,奇寒無比。一個不慎,必定命喪當場,施主萬勿小視。”
丁原嘲道:“你這麽提醒我,還是在擔心自己的老命吧?”
一慟大師道:“丁小施主這樣說也無不可,畢竟老衲與施主息息相關,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丁原嘿道:“老和尚,恐怕隻有這句,才是你最想說的。”
他有了前車之鑒,不敢造次,高高飄浮在血海上兜了一圈,直飛出去五六百裏也不見邊際。要是放在陸上,這段路程,早出了坐忘峰了。
他又試著下潛了幾次,盡管都被血浪彈回,可漸漸找出了一點竅門。
原來這片血海看似到處始終如一,但仔細觀察後便可發現,它的表麵乃是無數方圓數十裏的巨大漩渦組成。
這些漩渦的中心,應是吸納地氣精華的源泉所在,可漩渦之間卻存在著彼此的斥力,互補相容,激烈碰撞,由此迸射起一串串濁濤。
這點發現似乎尋常,可若非洞察細微,就算機會奉送眼前,絕大多數人也隻能是睜眼錯過,空歎欲入無門。
丁原盯著漩渦間的縫隙默默沉吟了許久,心頭把握到了一段周期裏斥力變化的規律,專注的流轉了一周天的真氣,但覺全身精神熠熠,丹田充盈,意念一動催出雪原仙劍。
他右手握劍,靈覺與仙心慢慢舒展,直到與血海融通。
那洶湧的波濤裏,此際哪怕是微到毫厘的一點動靜,也盡數清晰的映射在他靈台之上。
天心不滅,魔意如灰。
丁原的心海澄清如鏡,空明如水,濃濃血霧肆虐咆哮,他卻像視若無睹,完全把自己容納到了一片更加廣闊浩瀚的天地裏。
“叮--”雪原仙劍龍吟激射,丁原與仙劍身形合一,意念相守,好似一片飛絮飄逸揮灑,直落血海。
“嘩啦”一聲,兩股漩渦合力崩出的一道血浪迎麵襲來。丁原開放心神,仙劍內斂,就如同一滴水,彙入到了滔天血浪中。
“砰!”丁原一頭栽入血海,眼前濃烈的血紅幾乎把他完全吞噬。兩團漩渦激發出的龐大力量彼此撕扯激撞,直要將丁原碾碎成片片飛屑。
丁原準確把握著周邊漩流的變化,身與心翔,劍與神翱,借力打力,引勁卸勁,一如遊魚之滑徜徉其間。
然而這些事情說來簡單,甚或引人躍躍欲試,卻需知其中凶險隻有個中人自明。隻要判斷稍出差池,又或者一個運勁不當,即是永淪浩海不得生出。
丁原順著渦流變化迅速下沉,避實就虛。雖然在波濤澎湃、湍急險境裏,靈覺依舊探察到血海周圍的情形。
越往下去,周身壓力越加緊迫,渦流也愈發的集中,虧得自己已能運空自如,未受所擾。
但這血海的範圍卻彷佛在逐步的縮小,隱約呈現一個漏鬥形狀。
下潛了約莫有半個多時辰,丁原視線裏一黑,凶猛無形的罡風驟然消失,背後卻送出一股氣浪,將他的身形拋飛而出。
丁原屈膝飛旋,陀螺般消去身上餘勁,徐徐飄落,腳下驀地產生實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