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見沒有理睬他話語裏的尖銳,慢慢走過去,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

“的確,這樣很蠢,被嘲笑我也無話可說。”擱在膝蓋上的雙手托住腮幫,她的目光有些渙散。

跡部平淡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遙遠而冷漠,“就這樣甘心屈服於本能之下嗎?”

鶴見不為所動。

“本大爺的話,才能和地位都無法使本大爺失去自信。”

“啊,是啊,真正的自信不是從他人身上取得的。我知道,那樣比較而來的自信僅僅是虛榮。”鶴見茫然的注視著前方,“然而,平凡的人也隻能這樣獲得些許信心了。跡部,我們不一樣。”

“你必須越過這淺薄的虛榮。”跡部的語氣陡然間強硬起來,“你以為簡單的跟在本大爺身後就算履行了交易內容?本大爺的跟班即代表本大爺的眼光。連牢不可催的自信都沒有是絕不合格的。”

“那還真是遺憾。我沒有樺地那麼心◇

“哦。”鶴見從嗓子眼裏擠出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原本是鄉間的地主,在泡沫經濟年代趁勢而上。我的爺爺,我的父親,他們抓住了最好的時機,避過了最壞的危機,終於將跡部家族擴展成如今橫貫世界的大財團。這就是那些小姐們敵意的來源。固守著所謂‘貴族’名義的那些陳腐的家族,對於毫無傳統的鄉下地主竟爬到他們頭上去的不甘和仇視。”

“這跟我們剛剛討論的主題有什麼關係嗎?”鶴見對跡部財團發家史委實興趣缺缺,“不好意思,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歧視本身就是不公。”跡部從容的將歧視二字加重音,“跡部財團將總部轉移去英國,正是出於對更加公平環境的考量。”

“哦,我明白了。”鶴見點點頭,“你想說,為了提升自己的品位,擺脫土財主的出身和印象,你的父親把全家挪到英國去鍍金,為了沾染一點皇家氣息是嗎?”

在這樣直白的嘲諷中,一向自尊心頗強的跡部竟坦然以對,仿佛默認了這惡毒的解讀。

“所以,你想說,你就是那個成功的鍍金品,從頭到腳都散發著高貴的英格蘭皇親貴胄的氣息,然後充滿自信的回到日本來展示給那些土暴了的日本華族看嗎?”毒舌了幾句,原本低落的情緒隨之高漲起來,鶴見頗有些壞心眼的衝跡部翻了個大白眼。饒有興致的等待著對方的反應。

“不。”仿佛一切人身攻擊盡在意料之中,跡部的聲音仍然是冷靜又自傲的,“本大爺學到的不是用另一種歧視來反製歧視,而是足夠的由內心生發的自信。本大爺懷著這樣的自信回到日本,也懷著這樣的自信對那種人的詆毀不屑一顧。”

“你明明就很屑一顧,還和她們鬥嘴來著。”鶴見小小聲的咕噥,盡量不被對方聽見。然而跡部的耳朵靈敏到了一種稱得上不幸的程度,他的眉頭立刻高高的挑了起來。

“好了好了。”鶴見息事寧人的擺手,“我明白了,跡部大爺您如此一番感人至深的自我剖析是為了鼓勵我更加自信不要再給您丟臉。我深深的領悟到您的苦心,並且十分感動,所以,就到此為止好嗎?”

跡部還想說些什麼,鶴見敏捷的從沙發上跳將起來,誇張的擺動著雙手,“但是啊,可是呢!啊,我想起來了! 跡部這姓追索起來也可追索到輔佐德川家的跡部大將,也是貴族一脈,雖然維新之後德川家族的都倒了黴,不過畢竟也是華族呢!雖然不是本家,你家裏同那一家說不定有些關係吧!”

“不是同姓便是同一家族。”跡部冷冷回應。

“但是,聊勝於無嘛,啊哈哈。象我的姓,連追索都追不到什麼值得一提的人物來。”

“巴巴的腆著臉湊上去討好那些散發著惡心陳腐氣息的家族,隻為一個自欺欺人的“華族”稱號?你以為本大爺需要那種虛偽的東西來證明自己?”

“你當然不需要,哦,你是自信的跡部大爺嘛。”鶴見誇張的笑著,忽閃著手,在休息室裏轉來轉去,仿佛困於籠中的狸貓。

“哈哈哈。”她突然轉頭神經質地衝跡部笑起來,“糟了,我們在這裏呆了這麼久,宴會上沒了主人公怎麼行!”

“他們不會介意的。”跡部的嘴角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他們隻會以為我們情不自禁 ……”

“去死吧!”抄起靠墊狠狠砸上那張欠抽的臉,漲紅了臉的鶴見惱羞成怒的跑向棕色橡木大門,急於自辯般猛然拉開。

衝進那衣香鬢影的光華璀璨之處前,她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

“你是你,這便是足以自信的理由了。”

那遙遠的聲音迅速湮沒在人聲鼎沸中,再也尋不著。鶴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