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楚雄的臉龐突然之間僵硬了——梅克死了,這個勇敢的猶太小夥子用生命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是可悲的是,直到他死去那一刻為止,他也不知道齊楚雄曾經懷疑過他這件事情,而眼下博拉斯尼耶夫的問題又將齊楚雄帶入到痛苦的自責中。
“齊醫生,這件事情難道是真的嗎?”博拉斯尼耶夫的語氣開始有些焦急了。
“也可能有,也可能沒有。”齊楚雄給出了一個令人無法理解的答案。
“那麼到底有還是沒有呢?”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有空我再向您解釋,不過您要記住,從現在起,您必須嚴格約束自己的屬下,千萬不要再隨便說話,盡一切可能避免引起德國人的注意,明白嗎?”
“我明白了。”博拉斯尼耶夫知道齊楚雄不肯透露事情的真相一定是有某種難言的苦衷,於是他隻好無奈的點了點頭,“那麼您現在就要走嗎?”
“是的,請您把提比莉亞和埃裏克送到我的車上去,在這裏呆的時間長了,德國人一定會起疑心的。”齊楚雄轉身望了一眼梅克的墓碑,便默默轉身離去。
回城的路上,齊楚雄一直沉默不語,埃裏克和提比莉亞坐在汽車後排和他一樣默不作聲,即使在回到官邸之後,這種沉悶的氣氛也沒有絲毫改變。聽到動靜的路易斯從房間裏露了一下頭,當他看到埃裏克身邊又多出了一張陌生的麵孔時,頓時像是受驚的小鬆鼠一樣縮回了自己的房間。
時鍾在沉默中走到了晚上八點,愛伯斯塔克準備了一桌飯菜,但是埃裏克和提比莉亞誰也沒有胃口,他們躲在自己的臥室繼續忍受著痛苦的折磨。
齊楚雄也沒有胃口吃飯,他坐在餐桌旁愣了很長時間,才拖著疲憊的身軀朝臥室走去,但是從身後傳來的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卻使他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愛伯斯塔克匆匆抓起電話問了幾句話之後,就扭頭看著齊楚雄:“齊醫生,是阿金霍夫上尉打來的電話,他說他想約您晚上一道出去走走。”
齊楚雄站在樓梯邊靜靜想了幾秒鍾後,道:“請您告訴他,一個小時之後,我在官邸門前等他。”說罷,他便徑直去了臥室。
一個小時之後,阿金霍夫如約出現在了裏賓特洛甫大街13號的門前。幾天不見,他看上去憔悴了許多,深藍色的大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就連額頭上也多出了幾道深深的皺紋。
“格裏高利·伊萬諾維奇,”齊楚雄的語氣雖然聽上去很平靜,但還是難以掩飾他心中的悲傷,“發生在梅克身上的慘劇想必您已經聽說了吧,就在我們對他產生懷疑的時刻,他卻在黑暗的監獄裏忍受著德國人的折磨,直到死去也沒有向德國人泄露我們的秘密。”
“我都聽說了,所以我的心情才會如此沉痛。”阿金霍夫的聲音很低,“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盲目對他產生懷疑的……”
“不,這個錯誤不該由您一個人來承擔,我也應該承認,關於誰是內奸這個問題已經把我的思維帶向了一個難以控製的領域,這就使我在無形中戴上了一副有色眼鏡,再也無法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阿金霍夫驚訝地問道:“齊醫生,您所指的真相是什麼?”
“我們邊走邊談吧。”齊楚雄走上了街道,阿金霍夫稍稍猶豫了一下,立刻跟在了他的身後。
雅利安城的夜晚同樣處在“地心之光”的注視下,隻不過街上的行人卻少了許多,由於缺少娛樂項目,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早早入睡。街頭偶爾還有一兩支巡邏隊從齊楚雄和阿金霍夫身邊經過,但是領頭的軍官卻隻是對他們畢恭畢敬的行個軍禮後,便催促著士兵們繼續無聊的巡邏。
“格裏高利·伊萬諾維奇,您瞧啊,我們的身後現在沒有了蓋世太保的監視,而即便是隻有我們兩個人走在一起時,也不會看到有哪個人對我們露出懷疑的目光,看起來我們現在好像已經真的和德國人融為了一體,但是您覺得事情真是這樣嗎?”齊楚雄一邊漫步在街道上,一邊提出了這個問題。
“豺狼要是能有一副好心腸的話,那麼就不會再有獵人這個職業了。”阿金霍夫說。
“是啊,您說的一點都不錯,豺狼就是豺狼,他們永遠都不會和我們站到一起。”齊楚雄在一盞路燈下停下腳步,“所以我在想,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犯了錯誤。”
“您說的錯誤是什麼意思?”阿金霍夫急忙問道。
“自從在我的抽屜裏發現那張小紙條以來,我們就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布爾琴科身上,而他平日裏的一些所作所為也似乎印證了他就是內奸這個猜測,但是我們卻忽略了一個事實,當初布爾琴科在霍爾海姆軍營裏曾經不顧一切的發起了反抗,假如他是德國人的內奸,而當時的那一幕也隻是在給我們演戲,那麼這個玩笑就開的太大了,因為他們這是在拿施特萊納的生命做賭注,無論是霍夫曼還是羅蒙,我想他們誰都沒有這個膽量做出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