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羅蒙獨自走在一條鋪著黑色碎石的小巷裏,沉重的腳步聲裏透著一股對未來的彷徨和無奈。他雖然在霍夫曼的保護下,暫時擺脫了被送上軍事法庭的命運,但是接下來的任務卻更為艱巨,他將不得不脫下身上的軍裝,回到遙遠的故鄉。那裏到處都充滿了危機,盟國和蘇聯雖然已經走上了對峙的道路,但是他們卻並沒有停下抓捕納粹戰犯的腳步,更不要提那些為了報仇雪恨的民間組織,他們從來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與納粹政權有聯係的人。在這種錯綜複雜的環境裏,自己隻要稍不小心,就會麵臨滅頂之災。
“到了。”他停在小巷盡頭一棟孤零零的公寓麵前,望著客廳裏淡黃色的燈光,心裏頓時泛起了一股離別的痛苦。雖然他和萊奧妮婚後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他卻驚訝的發現兩個人竟然有著很多的共同語言,他喜歡瓦格納的音樂,而萊奧妮也是這位作曲家的崇拜者;他把首任帝國保安總局局長海德裏希看成是一位完美的天才人物,而萊奧妮不但也這樣認為,並且還鼓勵他一定要超越自己的前任;漸漸地,他發現自己竟然愛上了萊奧妮,每次重逢時他都會不停地向她索取,直到自己也被完全融化為止。
雖然羅蒙知道妻子早就習慣了這種聚少離多的生活,但是這次不同了,因為自己這一走,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了,甚至有可能再也無法回到妻子的身邊,一想到這種灰暗的結局,他那顆冷酷的心竟然萌生出一絲難以忍受的痛苦。
“亞曆山大!”萊奧妮透過客廳的窗戶看到丈夫呆呆的站在門前,她急忙從家裏跑了出來,將自己投進了丈夫的懷抱裏,“你又去什麼地方了?為什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羅蒙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便用一個深深的吻回答了妻子的問題。
“快走吧,我知道你一定餓了。”萊奧妮拉著羅蒙走進了家門,她跑到廚房裏忙碌了一陣子,便端上來好幾份香噴噴的飯菜,“快點吃吧。”她笑眯眯的坐在羅蒙身邊,期待著他狼吞虎咽的把這些飯菜送進肚裏。
麵對著香噴噴的飯菜,羅蒙卻一點胃口也沒有,他在盤算著該如何讓妻子接受一個令人難以忍受的事實——自己的丈夫不但因為阿金霍夫的反戈一擊丟掉了職位,而且自己還要將阿金霍夫的女兒撫養成人。
“亞曆山大,你這是怎麼了?”萊奧妮敏銳的察覺到了丈夫的異樣,“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羅蒙抬起頭望著妻子臉上焦急不安的表情,在一番艱難的猶豫後,他終於把剛剛發生在艾德斯瓦爾宮的那一幕告訴了妻子。
“……我知道讓你接受這一切很難,但是這是為了我們的帝國能夠再度成為世界的主宰,所以我們沒有別的選擇,為了對你作出補償,霍夫曼總理已經決定提名你擔任全德婦女聯合會主席一職,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件非常榮耀的事情……”
“我一點也不稀罕這種榮耀!”萊奧妮突然打斷了羅蒙的話,她帶著哭腔喊道:“你為統帥閣下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可是他竟然一點都沒有看在眼裏!反倒是那個該死的齊楚雄一直深受他的信任,這不公平!憑什麼讓我過著為丈夫擔驚受怕的日子!還有那個小雜種,她就該和自己的混賬父親一起下地獄!不,我不答應,我說什麼也不會答應!”
“很遺憾,這件事情已經定下來了,你就算是不願意也沒有辦法,因為……”羅蒙的聲音低了下來,“這是霍夫曼總理親自下的命令。”
“難道我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萊奧妮的臉龐被一種巨大的憤怒扭曲了,她的眼睛裏冒著火焰,手裏緊緊抓著一把餐刀,看上去就像是一頭正要發起攻擊的母獅。
羅蒙陷入了深深的猶豫,他深知如果妻子不能答應這件事情,那麼他的手裏就會失去一件對付齊楚雄的秘密武器,但是如果要讓萊奧妮接受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他必須找到一個更為充分的理由,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
“親愛的,”羅蒙思前想後,終於決定將霍夫曼苦心積慮策劃多年的那樁計劃和盤托出,“你知道布勞恩上尉這些年來為什麼要不停的修建新居民點嗎?”
“那還不是為了所謂的種族和解政策嗎!”萊奧妮沒好氣的說,“要是讓那些雜種們一直住在集中營裏,又怎麼能體現出來自艾德斯瓦爾宮的仁慈呢!”
“這件事情你隻說對了一半,”羅蒙從口袋裏掏出鋼筆和一張信紙,然後來到妻子身邊坐下,“很多人隻知道布勞恩上尉修建了大量的新居民點,但是卻不知道他還在秘密建設新的集中營。”
“新的集中營?”萊奧妮扭頭看著丈夫,“難道這些雜種們隻是暫時獲得了自由,總有一天還會被送回他們原來住的地方嗎?”
“不,這些集中營不是為他們修建的,準確的說,集中營這個名字並不符合那些秘密建築的真實作用,在我看來,它們更像是一個大熔爐,任何一個走進這些熔爐的人最終都將失去自己的靈魂和意誌,隻剩下對帝國狂熱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