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斯特倫霍芬東南二百多公裏處有一條陰森的山穀,每當山風襲來時,山穀裏就會響起一陣令人不寒而栗的呼嘯聲,聽上去就像是成千上萬的惡鬼在哭泣,直讓人每個毛孔都在發抖。穿過伸手不見五指的山穀,人們的眼前就會出現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包,山包腳下建有兩棟低矮的石頭房,但是卻沒有通電,每日隻能依靠蠟燭來照明,從遠處望去的話,這兩棟石頭房倒像是撒旦的眼睛。
這座小山包有個聽起來很神氣的名字——羅森滕堡,但是大腦稍微正常點的人都不會選擇到這裏來生活——除了為偶爾路過這裏的車輛提供一些淡水之外,住在這裏簡直和坐牢沒什麼兩樣。
弗萊舍爾這時就蹲在一棟石頭房的門口,三年多的流放生涯幾乎完全改變了他的麵貌,他開始變得不修邊幅,原先筆挺的軍裝上如今布滿了肮髒的油膩,滿臉的絡腮胡子和已經分辨不出原先顏色的襯衣讓他看起來就像個野人,但是這些外表上的改變遠遠沒有他內心的痛苦來得猛烈。
自從被趕出雅利安城後,弗萊舍爾的生活就徹底被打入了地獄,瑪格達整天就像是條瘋狗似的整天和他大吵大鬧,埋怨他耽誤了自己的前途,而這種爭吵所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弗萊舍爾整整三年沒有上過瑪格達的床,對於好色成性的他來說,這簡直就是一種酷刑。但是即便如此,那些偶爾從這裏路過的人們也沒有對他表示過任何同情,他們總是不停的嘲笑和挖苦,似乎隻有這樣做才能發泄他們心中積壓已久的怨氣。現在的弗萊舍爾就像是一條被打斷了脊梁骨的癩皮狗,隨便哪個人都可以在他臉上踩上一腳。
剛開始的時候,弗萊舍爾還對未來存有一絲希望,他覺得施特萊納不會就這樣拋下他不管,自己最多在羅森滕堡呆上個一年半載,就會得到他的赦免,繼續回到雅利安城過上舒適的生活。然而這一次他卻想錯了,整整三年多的時間,他始終未能盼來施特萊納的赦免令,一想到今後自己將要老死在這座陰森恐怖的山穀裏,他就失去了生活的信心。
“滴滴!”兩聲清脆的汽車喇叭讓弗萊舍爾從半死不活的狀態中暫時蘇醒過來,他悶著頭走回身後的房子,從裏麵拿出兩個沉重的水桶,邁著蹣跚的步伐走到山腳下的公路旁,他放下水桶,便低著腦袋準備承受過路人的羞辱。
汽車很快就停在了弗萊舍爾麵前,緊接著,一雙擦得烏黑鋥亮的皮靴便出現在他麵前,但是奇怪的是,這個過路人卻沒有對他拋出一串諷刺的言語,而是圍著他繞起了圈子。
“您要的淡水就在桶裏麵,需要的話請自己拿吧。”弗萊舍爾有氣無力的耷拉著腦袋,盼望著過路人可以早點離開。
他的這句話剛一說出口,過路人便停在了他麵前。在稍許的沉默後,過路人突然開口道:“弗萊舍爾少校,把頭抬起來!”
“!”弗萊舍爾下意識的抬起頭,卻驚訝的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人竟然是克拉邁爾。“對不起,將軍!”他慌忙高高舉起右臂:“我不知道是您來了……”
“您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克拉邁爾皺著眉頭問道:“難道是對生活已經失去了信心嗎?”
“信心?”弗萊舍爾苦笑道:“從我來到這個鬼地方開始,信心這個詞語就離我越來越遠了……”
“請您聽好!”克拉邁爾打斷了弗萊舍爾的牢騷:“一個合格的德國軍人永遠不會對前途失去信心,所以您現在必須打起精神來!”
“像我這樣的人還有前途嗎?”弗萊舍爾的腦袋垂的更低了,“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前途是靠自己去爭取的!”克拉邁爾說:“靠唉聲歎氣什麼也得不到。”
“我看沒有這個必要了……”弗萊舍爾仍舊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克拉邁爾盯著弗萊舍爾看了半天,突然歎了口氣:“要是統帥閣下看到您現在這副模樣,我想他一定會很失望的。”
剛一聽到克拉邁爾這句話,弗萊舍爾就猛地抬起了頭,他死死盯著克拉邁爾,渾濁的眼球裏突然出現了一絲壓抑已久的喜悅。“是統帥閣下讓您來看我的嗎?”他的聲音開始變得顫抖。
“先去換身幹淨的衣服,然後再來見我。”克拉邁爾把手一擺:“我可不喜歡和一個乞丐站在一起。”
“是!”弗萊舍爾突然挺直了腰杆,接著便如同一陣旋風般衝進了身後的房子。不一會兒的工夫,房間裏便傳來了叮叮當當的響聲,看起來他一定是正在裏麵翻箱倒櫃尋找軍裝。
大約過了十分鍾後,弗萊舍爾又回到了克拉邁爾麵前,他臉上的胡子這時已經被刮得幹幹淨淨,身上還換了一套嶄新的軍裝,原本渾濁的眼球裏也開始燃燒起一種渴望脫離苦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