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施特萊納將那個軍用飯盒放在了桌麵上,房間裏頓時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憂傷。齊楚雄與施特萊納對視無語,但是不知不覺中,他們的眼眸中居然同時露出了悲傷的目光。
“我曾經以為我們之間的友誼可以成為跨越仇恨的象征,”施特萊納打破了沉寂:“在你麵前我幾乎毫無保留,可是到頭來我卻隻收獲了一場噩夢,我現在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該為你的背叛而憤怒,還是要為自己即將失去一位朋友而痛心。”
“將軍,無論您憤怒也好,痛心也罷,我隻能遺憾的告訴您,這些年來我確實是在利用您。”齊楚雄淡然道。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但是我現在必須搞清楚另外一件事情。”施特萊納緊盯著齊楚雄的眼睛:“告訴我,那天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喝下毒藥?”
“就讓我把答案帶進墳墓吧。”齊楚雄避開了施特萊納的目光:“這樣我們都會好受一些。”
“我知道你不想說,但是你認為這樣就可以讓我放棄嗎?”施特萊納說:“馬克西米利安告訴我說,你是因為把我當成真正的朋友所以才下不了手,雖然我也這樣想,但是我還是想聽到你親口說出這句話。”
“您為什麼要逼著我這樣做呢?”齊楚雄平靜地說:“現在再來討論這件事情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不,這對我很重要!”施特萊納打斷道:“馬克西米利安說你是個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而這樣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但是我不這樣想,因為人都是有感情的,所以我們不可能像野獸那樣冷血!齊,上帝既然讓我們成為朋友,那我們為什麼就不能敞開心扉聆聽彼此的心聲呢?”
齊楚雄沉默良久後,道:“將軍,其實霍夫曼猜得不錯,我確實是因為我們之間的友誼才下不了手,隻是我沒有想到就是這一念之差,就讓我們苦苦籌劃多年的起義最終遭遇失敗。”
施特萊納也沉默了,片刻後,他打開一瓶伏特加,先為齊楚雄倒了滿滿一杯,接著又將剩下的酒全部倒進了自己麵前的飯盒裏。“來,讓我們為這段不被人接受的友情幹杯!”話音剛落,他就端起飯盒猛地灌了一大口。
齊楚雄記得很清楚,施特萊納是從來不喝烈性酒的,而今天他卻一反常態,由此可見他內心的痛苦絕不亞於自己。“將軍,您恨我嗎?”他輕聲問道。
“我想恨,可是卻怎麼也恨不起來。”施特萊納慘然一笑:“因為就是那個試圖毒死我的人,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裏卻是我唯一的朋友。”
“是啊,就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一個抵抗組織成員居然能夠和納粹帝國的最高統帥成為朋友。”齊楚雄舉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施特萊納靜靜注視著齊楚雄,“齊,你真的就這麼想死嗎?難道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就沒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東西嗎?”
“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我齊楚雄舍生取義,死得其所,所以我沒什麼好遺憾的。”齊楚雄笑道。
施特萊納心裏一陣酸楚,盡管他並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但是這一次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今後恐怕是再也見不到齊楚雄的音容笑貌了,
“將軍,”齊楚雄凝視著施特萊納:“盡管我身邊的人都十分恨您,說您和希特勒一樣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鬼,可是我知道您和他不一樣,因為在您威嚴的外表下麵是一顆孤獨的心,您從來都不想成為高高在上的統帥,隻希望能夠像個普通人一樣和自己的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永遠都不要被煩惱困擾,可是命運卻和您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它把您推上了權力的巔峰,卻不容您選擇逃避,因為您始終感覺到希特勒並沒有走遠,他就站在您的背後,一直用冰冷的眼光注視著您,而您也因此不得不去做著那些您從來都不想做的事情。”
“人們常說,站在權力頂峰的人是值得羨慕的,可是我卻隻能感受到一份孤獨。”齊楚雄的話揭開了施特萊納深藏於心的憂愁:“我常常會在深夜中夢到元首,他總是在責備我為什麼過了這麼久還呆在地下世界裏無所作為,這時我總是會被驚醒,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質問。”
“將軍,您為什麼就不能為自己和生活在這個世界裏的人們尋找到另外一條出路呢?”齊楚雄說:“隻要您勇敢的走出這一步,您就會發現一切其實並沒有您想象中那樣可怕。”
“不!我不能這樣做!”施特萊納露出了恐懼的目光:“我不能背叛我曾經對元首許下的諾言,否則我一定會受到上帝的懲罰!”
“難道就因為這所謂的誓言,您就甘心葬送掉自己的後半生嗎?”齊楚雄問道。
“齊,你在我身邊呆了這麼久,應該知道這其實並不是能由你我來決定的事情,也許你會說我這是執迷不悟,但是我們所追求的一直都是我們渴望實現的夢想,也許這個夢想的結局會很殘酷,但是我們別無選擇,隻能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