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森巴赫叼著一根香煙在教堂外麵駐足沉思,他的煙癮並不大,但是腳下此刻卻落滿了煙頭。他的臉龐被籠罩在一股繚繞向上的青煙中,眼神裏透著一絲焦灼,一絲期待,還有一絲誰也不明白的迷茫。
背後突然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他拿著香煙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卻沒有轉過身。
“施蒂爾,你為什麼不進去?”路德維希在他身後停下了腳步。
“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談話,所以我最好呆在外麵不去打擾。”羅森巴赫說。
“你究竟是不願意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還是你已經猜出了他們會談些什麼?”路德維希又問道。
“為什麼要問一個你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羅森巴赫終於轉過了身,對路德維希投去一道探詢的目光。
路德維希沉默片刻,再次開口時卻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問你,就在我被扔進阿爾海姆後沒多久,你就離開了雅利安城,這種做法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獲得了艾德斯瓦爾宮的暗示?”
“兩者兼有。”羅森巴赫說:“雖然當時統帥閣下在你提出釋放齊的建議後表現出了非常強烈的憤怒,但是這種反常的舉動卻恰恰說明了這裏麵大有奧妙,所以我才決定賭上一把。”
“可是如果你賭錯了怎麼辦?”路德維希緊盯著他的眼睛:“你真的會眼睜睜的看著齊被處死嗎?”
羅森巴赫的臉龐微微抽搐了一下,“弗蘭茨,如果我們要想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生存下去,有些事情其實藏在心裏會比說出來更好。”
“好!”路德維希點了點頭:“這才是我認識的施蒂爾,也算我沒有白交你這個朋友。”
“施蒂爾!”齊楚雄和張夢琪此刻終於走出了教堂,他來到羅森巴赫麵前,輕輕地抬了一下胳膊:“謝謝你的那顆子彈,不然我肯定沒有機會繼續站在這裏。”
“你應該感謝上帝,是他保佑你沒有丟掉性命。”羅森巴赫說。
“不。”齊楚雄搖著頭:“其實我更應該感謝純潔的友誼,即便這個人現在依然執迷不悟。”
羅森巴赫猛地瞪大了眼睛,但是齊楚雄卻沒有讓他把話說出口:“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進行一場無謂的辯論,因為我還要去拯救那些被瘟疫折磨的人,但是我希望你能夠盡自己的所能來幫助我。”
“齊!”路德維希立刻意識到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你是不是已經放棄了尋死的念頭?”
“弗蘭茨,生命對每一個人來說都非常寶貴,而一個人活在世上也需要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所以我想,如果我的存在可以幫助人們找到幸福,那麼無論未來等待我的會是多麼殘酷的命運,我都沒有理由選擇放棄。”
“太好了!”路德維希衝上去緊緊握住齊楚雄的手:“齊,你終於挺過來了,我真為你感到高興!”
“不說這些了,走,我們去看看那些患者們。”齊楚雄拉著路德維希走出沒幾步,卻突然又轉過身看著羅森巴赫:“施蒂爾,疫區的情況現在非常複雜,所以我想麻煩你照顧好夢琪,別讓我為她擔心。”
“你放心吧,我一會照顧好她的。”羅森巴赫頷首道。
齊楚雄沒有再說什麼,在對妻子投去一縷依依不舍的目光後,便和路德維希一道返回醫院,來到了那位正在痛苦呻吟的老婦人身邊。“夫人,”他握住老婦人的手:“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老婦人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身體卻軟綿綿的使不上一點力氣,隻好對齊楚雄投去一縷猜疑的目光。
“我知道您現在和很多人一樣都對我充滿了質疑,對此我不會做更多的解釋,但是我要您記住,我依然是從前的那個齊楚雄,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隻要我還活著,我就絕不會丟下你們不管!”
這一番似曾相識的溫暖話語令老婦人的手突然間抖得很厲害:“齊醫生,您真的會這樣做嗎?”
“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齊楚雄淡然一笑,將老婦人的手塞進了被子裏。
……
1970年11月8日淩晨。
隨著一陣黑色長筒馬靴與大理石地板發出接觸的聲音,霍夫曼走進了艾德斯瓦爾宮,軍官們紛紛向他行禮,可是他卻視若無睹,徑直來到了施特萊納的辦公室裏。
“馬克西米利安,你來了。”施特萊納端坐在辦公桌後麵,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看起來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合過眼了。
“是的,我來了。”霍夫曼說:“因為我知道您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期待我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