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 何處是家(28)(1 / 2)

比爾坐在賓館的房間裏,透過窗簾的縫隙默默注視著樓下一群揮舞著五星紅旗的市民,午後的陽光在他腳下投射出一個迷茫的身影。在另外一個房間的齊格菲爾德在和中國人一起瘋狂慶祝了一夜後,眼下已經進入了夢鄉。

“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這不是比爾第一次對自己提起這個問題,作為一名納粹軍人,他在齊格菲爾德最危難的時刻完全可以選擇置之不理,然而他的良心卻不允許自己這樣做,因為若幹年前那個不顧一切要把自己從恩斯特的皮鞭下拯救出來的身影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心裏,所以他麵對此事的唯一答案就是拯救,而且當他冒著生命危險將齊格菲爾德帶出地下世界後,他的心裏便充滿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喜悅。

但是比爾很快就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為了躲避“雅利安之劍”敏銳的嗅覺,他在一番深思熟慮後決定將齊格菲爾德轉移到遙遠的東方,一個在他看來最完美的避難所——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齊格菲爾德在最初的迷茫後居然漸漸改變了對中國人的看法,而且最要命的是他竟然還遇到了秦風的父親,如果他出於一種愧疚的心理繼續和這個老人維持一種忘年之交的話,那麼即便是上帝也無法預測他會不會在某個時刻說出雅利安城的秘密。

比爾雖然看不起中國人,但是他同樣認為生活在雅利安城裏的那些日耳曼人也並不幹淨,然而“阿爾伯特”對他來說卻是個例外——在他那段充滿黑暗色彩的童年時光裏,這位帝國元首是唯一能帶給他溫暖的人。而且和無數追隨者一樣,他覺得“阿爾伯特叔叔”的話永遠都是正確的,所以無論對方要自己去做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執行命令。

不幸的是,齊格菲爾德的事情卻在比爾的腦海中敲響了警鍾,他記得很清楚,“阿爾伯特叔叔”在宣布自己即將擔任齊格菲爾德的副官時曾經說過一句話:“比爾,我要你擔任埃爾文的副官並不是要監視他,而是因為他和你一樣都是我的孩子,所以我需要你經常把他的情況告訴我,這樣我才能幫助他對付那些敵視的目光。”

至少在那一刻,比爾還沒有懷疑過“阿爾伯特叔叔”的用意,然而在他被查出患有癌症期間,齊楚雄卻給了他另外一種關愛——與“阿爾伯特叔叔”總是要自己去從事一些充滿血腥的事情不同,這是一種無私的,不會向自己索取任何回報的愛。他在那段時間裏曾經動搖過,迷茫過,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戰勝對於“阿爾伯特叔叔”的感激,他覺得自己即使獻出生命也無法報答對方的恩情,所以這輩子隻能像一個忠實的奴仆那樣活下去。不過,他的心裏也並沒有拋棄齊楚雄,所以他暗自發誓一定要在某個時機回報這位好心的醫生,而拯救齊格菲爾德便成了最好的方式。

如果齊格菲爾德能夠理解比爾的苦心,那麼故事或許就可以到此結束——年輕的將軍放棄了複仇的念頭,選擇在異國他鄉以一種隱姓埋名的方式活下去,即使有一天人們知道了雅利安城的秘密,也不會想到還有這樣一個人就生活在自己身邊。

但是齊格菲爾德不會這樣做,因為他那顆倔強的心從來不會在失敗的陰影下停止跳動,在長達數月的痛苦沉淪後,他漸漸的開始複蘇,而這恰恰是比爾最為害怕的事情——“我不可能把發生在雅利安城的真相永遠隱瞞下去,當戰爭爆發的那一天,埃爾文就會明白其實我一直在騙他,到時候我又該如何麵對他的質問呢?”

每當想起這個問題,比爾的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兩張截然不同的麵孔,第一張是他的“阿爾伯特叔叔”——慈祥的臉龐上總是帶著一絲淺淺的微笑,仿佛春日裏的陽光,一直溫暖到自己心靈的最深處;而另外一張則是“舒伯特將軍”,他的臉龐上也總是帶著一絲微笑,然而這種笑容裏卻藏著貪婪和血腥的味道。

無論比爾如何努力,他始終無法將這兩張看似一模一樣的麵孔糅合到同一個人身上,他為此感到迷茫,卻無從尋覓答案。

“我不能讓埃爾文繼續和那些中國人進行接觸,他之所以會受到官兵們的愛戴,其實並不是因為他在演習場上那些輝煌的戰績,而是因為在他進入軍校前的那十年中,他的父親已經在潛移默化中將中國人的傳統美德深深地埋進了他的靈魂深處——知恩圖報、扶弱濟貧、勇於擔當、以德報怨……如果沒有這些東西,他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軍官,雖然他自己還沒有感受到這一切,但是如果他繼續這樣的生活,那麼總有一天這些潛藏在他靈魂深處的東西就會蘇醒,到時候誰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情……”

比爾的手不由自主的伸進了口袋,然而當他的手指碰觸到一粒毒藥時,他卻像是碰到了火炭般猛地縮了回來:“不,我不能這樣做!”他在心中痛苦的喊道:“我該怎麼辦?繼續拯救埃爾文就意味著我將在背叛‘阿爾伯特叔叔’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但是如果殺死埃爾文,同樣意味著我正在背叛自己的良心……哦,上帝,您為什麼要讓我麵對如此痛苦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