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這十幾年生命裏最渴望回去的地方。

我回來了。

她輕輕地對自己說,懷揣沒有第二個人能聽到,不敢讓世界知道的卑微的滿足。

真的……回來了。

處理完一係列瑣事,新生流程才走近尾聲,午休過後,是與高年級學生的懇談會,趁這般餘裕,新生一般會結伴去學校裏四處轉轉,熟悉環境。腋下夾著素描本,嘴裏還殘留著媽媽親手做的梅子飯團的淡淡鹹味,岫野椋心情頗好,遂毫無方向感地在來神高校內亂晃,繞到了相對而言人跡罕至的學校偏門附近。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腳尖、腳跟、腳尖、腳跟、腳尖、腳跟,跺地的頻率愈發急促,力度卻相當輕盈,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來了。

岫野椋原本長到足夠繞地球三圈的反射弧在某種外界環境的刺激下,陡然間將韌度和彈性拔高到了常人難以望其項背的水平,她扭過頭,下意識地捕捉這個異常聲音的源頭,而視野裏隻是一抹黑影一閃而過。

突然一記重音——他在用力蹬地。

金屬欄杆被重擊後的嗡鳴——他攀住欄杆借力。

跳起來了。

以千分位計算秒數的時間段裏,岫野椋作出以上判斷,她稍稍仰起頭——看到了。

身著製服的少年打直右臂抵在柵欄上,以此支撐全身的重量,違背地心引力抬高身軀,修長的雙腿收攏並緊,險險下墜時踩住柵欄高高躍起,陽光漏過黑色碎發的空隙直直落進岫野椋的眸底。

他嘴角掛著狡黠而肆意的淺笑,她看見少年赤色的眼眸裏閃爍著鴿血石般璀璨的光芒,與她四目相對,瞳孔底部流瀉出睥睨萬物的高傲神采。少年輕巧落地,彎曲雙膝稍作緩衝,而在他腳掌及地的刹那,岫野椋又敏銳地注意到了另一種異常的聲音。

破風聲。有什麼東西呼嘯而來。

岫野椋強迫自己把視線從這個幾乎給人光芒萬丈的錯覺的少年身上移開,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紅色巨粅。

自動……販售機。

這一次的結論下得有些遲疑,並非感官捕捉信息的速度下降了,而是情感和意識出奇一致地從本能上排斥了“有自動販售機從十米外保持著三米以上的對地高度朝這邊砸過來”這一事實。

“啊啊,真是難纏的家夥。”少年似是頗為無奈地攤了攤手,而此時自動販售機已越過了形同虛設的鐵製圍欄,筆直砸來。

自動販售機在天上飛這種事,怎麼能出現在女高中生的日常裏呢,不管是常識還是智商,總覺得有什麼被侮辱了。

岫野椋的思維又猝不及防地脫軌了——這種先天缺陷比反射弧長更加糟糕,因為不論施加多大的外部刺激,都不可能出現短時間的自愈。

岫野椋頂著萬年麵癱的臉,盯著飛來的售貨機。在那巨粅無限放大幾乎要觸上她鼻尖的千鈞一發之際,她迅速後仰,強行壓低重心,腳跟一蹭,倒向地麵,借勢滾出有效殺傷範圍。

嘭!一聲巨響,販售機落地,零命中。

“哎呀哎呀,早就說啦,不要把自動販售機扔得滿天飛,超~危險的耶,小靜?你看,造成誤傷了吧。”少年清亮的音色和他清俊的五官很匹配,但是輕浮的口吻和話語內容卻無比直白地暴露出了內在和皮囊之間,堪比馬裏亞納海溝和珠穆朗瑪峰的恐怖差值。

“那你不要躲開乖乖被砸死不就好了嗎,臨——也——老——弟——”同樣身穿製服的高個子少年殺氣滿滿地走來,作為傷害事件的主犯不見半點悔意,眼周的青筋將主人的憤怒表露無遺。

“嘛,該怎麼說呢?這種不具有腦回路的單細胞生物一樣的發言——果真是小靜獨一無二的風格啊。”少年全無壓力地嬉笑著回擊。

“閉嘴啊你……”

“抱歉請容我打斷一下。”

岫野椋忍無可忍地打斷了麵前兩人你來我往不亦樂乎的人身攻擊,她勉強站了起來,右膝蓋鮮血淋漓。

“可否告知來神高校的保健室在哪裏。”她頓了頓,淡淡添一句解釋,“我是新生,不太清楚。”

少年瞥了她一眼,又轉回去看著高個少年:“小靜,你把新來的學妹弄傷了,為表歉意,你送她去保健室吧?”

一番話換來對方狠瞪:“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啊?!”

“那就我去咯。”不想少年似乎早有預料地很快應道,不難看出是在自找台階下,如此一來便可順利脫身了。他轉身走了幾步,回頭示意岫野椋:“到這邊來。”

“……麻煩您了。”

“到了。”少年推門,掀開白色的門簾,室內浮動著丙酚和蘇打水交織的古怪氣味,“但是由於是開學第一天的關係,保健室的老師還沒正式上班呢。”

“……沒關係,這種程度的傷口,我可以自己處理。”岫野椋走進外室,皮膚大麵積蹭破,加之少年一路都沒有要放慢腳步的意思,創口的扯動還是很疼的。她在凳子上坐下,輕喘著,小心地褪下被血濡濕的高筒襪,不禁皺了皺眉。

媽媽看到的話,會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