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以上條件進行篩選,範圍一下子就縮小了,之前六天不間斷的暗中調查全部推翻,臨也迅速將網撒向框定的目標區域,果真在二十四小時後的收網中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嘛,這些都不重要啦,我這裏還有第五個問題唷——我,真正的折原臨也,現在到底在哪裏?”

輕描淡寫地朝水戶清見砸出重磅炸彈,臨也報出了麵前的公館地址當作勝利宣言,抬起手友好地向門口門神一般矗立著的黑衣保鏢揮了揮算是打招呼。

“好啦,遊戲到這裏差不多算是通關了吧?水戶同學作為GM該把通關獎勵給我這個稱職的玩家了吧~?”

“‘稱職的玩家’?你還真敢說……”水戶清見挫敗地歎了口氣,懶洋洋地說道,“公館裏我安排了十幾個人,不會輕易放你進去的。還有沒有什麼精彩的反轉戲碼,一次性演出來給我看吧?”

“很遺憾,沒有了唷。”臨也意外爽快地回答。

“是嗎是嗎,我已經不想驚奇了,你……哈?!等等?!沒有了?枉我那麼期待……勇士果然還是被攔在魔王設置的最後一道荊棘關卡外了嗎?”

“嗯,確實呢,我是一個人來的。我以為按照水戶同學容易掉鏈子的性格,不太可能在最後安排保底呢,絕對是自信滿滿打算在JR上解決掉我的吧,早知道應該稍微動一下腦筋讓小靜騙過來把這裏拆了的……”

“誰容易掉鏈子了啊?!你……”

“水戶清見。”

“不要隨便打斷別人說話!我說你……”

“算我求你。”

——是,我求你。

有什麼東西在清見的腦袋裏轟然炸裂,肆意溢出的耀眼白芒吞沒了她的意識。

六年前。岫野椋。蒼白病弱的臉頰。脆弱而又溫柔的瑪瑙色眼眸。乞求著什麼似的的神色。無力卻拚命握緊她的手掌。

——拜托你,停手吧,清見,我求你停手。

——水戶清見,算我求你。

已經……夠了。真是夠了啊!!這兩個可惡的混賬!!

折原臨也,你贏。這場戰爭,我算徹底輸幹淨了。

“……讓門口的人聽電話,我讓他們放你進去。”

“感激不盡。”

“折原臨也。”“在~?”

“回答我,你愛阿椋嗎?”

站在製高點俯視一切的先知愣了愣,繼而打心底裏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我愛的是人類唷。一~直一~直都——最喜歡人類了。”

——這份愛,自永遠至永遠決不再重複。

剛踏進公館,冷不防被某團毛茸茸的活物從天而降糊了一臉。

“啊啊……什麼啊這是——啊咧,Rinya?”“喵嗚~喵喵~”

抱起Rinya的前肢把它舉到自己麵前,小家夥後肢亂蹬顯然想撲上來繼續糊臉,鮮紅的貓眼炯炯有神地瞪著臨也。

“嘛,原來是被一起帶過來了,怪不得在公寓裏沒看見你……”彎腰把Rinya放到地上,臨也抬腿跟上為他引路的女管家,皺眉輕笑,“……我還以為,你最後也離開小椋了呢~”

登上樓梯,折入走廊,緊闔的門扉逐漸敞開,心中卻不見絲毫贏得勝利之後的寬慰感。

折原臨也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他可以贏得一場戰爭,也可以打下一座城池,但他卻做不到和死亡爭搶生命。

折原臨也背負著先知之名,卻仍然擺脫不掉為人的本性。他佇立在高於一切的神壇上俯瞰人間,在這樣居高臨下的“觀察”中挖掘著無窮無盡的樂趣,卻無法摒除災難,無法降下福祉,無法成為任何人的救贖,無法顛覆自己的、更不用說這個種族孤獨至死的宿命——並不是神,僅僅隻是神的偽造物而已。

——因為“折原臨也”這個存在的本身,就是孤獨的,從根源發育而來的孤獨將他和“人類”這個概念體緊緊捆綁在一起,注定他不可能輕易放下所有塵埃,成為完全超越那之上的東西。

折原臨也是人類。他是孤獨根性上完全意義的人類。

女管家推開房門,衝裏麵欠了欠身便離開了。臨也一眼望見了靠坐在床上的岫野椋,她從窗外漫灌而入的流質陽光裏轉過臉來,驚愕地瞪大雙眼。

時間彷如用來給普什圖歌謠伴奏的手風琴被緩緩拉伸開來,不斷延展,直到宇宙化為塵埃,廢墟深處開出白色的無名花朵。

“學……學長……?”

瑪瑙色雙眸的輪廓融化在模糊不堪的水光裏,亦如六月裏陰晴不定的天空,毫無預兆地下起了滂沱的雨。雨季過後的漫長夏天,她死撐著一個人熬過來了。

臨也抬手蓋住雙眸,以防被那爛漫天光刺傷雙眼,他如釋重負般地歎氣,好像從此不再為任何事感到遺憾。

“……找到你了。”

——“一個月前,阿椋就已經走不了路了,一周前,幾乎喪失了行動能力。我從美國專門的治療機構那裏請了醫療組過來,診斷結果是救不回來了。阿椋自己提出了放棄治療,我根本拗不過她。肌體萎縮和衰竭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多……不超過一個月,一旦中間出現意外,病情惡化嚴重的話,可能就是三五分鍾之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