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淡淡地說著,那是內心已經做過了斷的人才有的說話方式。

「但是走出家鄉後我才知道,對其他人而言這已經是感覺很遙遠的事情。無論走到哪裏、地震之後過了多少年,隻要提到老家是神戶,大家最初談到的都是地震話題。這群人真的是一點創意也沒有呢。我不太想和這樣的人交朋友。」

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就放棄了這樣的立場。

「因為認識的人幾乎每個都是這樣子,我想要是在意這種事情,就完全沒辦法和其他人交往了。然後,我就為了隱藏自己的出身地而改變說話腔調。對不起,欺騙了你——」

「怎麼會,這根本就稱不上是……」

「就算我說自己是神戶出身,卻依然沒問我地震話題的人,惠美是第一個喔。」

梨香總算離開惠美,拿起玻璃杯走到廚房,從冰箱拿出新的礦泉水再倒進去。

「若是長久以來的價值觀突然顛覆,真不知道人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這句話瞬間帶給惠美非常強烈的衝擊。

「真的有這種利用混亂趁火打劫的家夥。但是與之相反,也有那種明明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麼樣,卻拚命去幫助別人的好人。我想起來了,不是經常有那種表現方式嗎?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就會出現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天使和惡魔在對話。」

梨香開玩笑地擺出好像雙手正在對話的樣子。

「我覺得人隻要真的有心,無論是誰都有可能變成天使或惡魔。」

「天使……和惡魔?」

惠美介意起梨香無心的發言,瞬間陷入了思考。

「而那張照片呢,背景的工廠就是我爺爺和老爸兩人花了十年,從零開始拚命努力的成果。就算現在這麼不景氣,他們還是靠以前積累的人際關係勉強支撐。」

梨香將玻璃杯放在惠美麵前繼續說著:

「真的好恐怖喔——沒想到連東京都會發生這種事故,而且自己的朋友也遭殃,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朋友,這個詞彙讓惠美有些意外。那時候遇難的梨香同班同學,是不是和她十分要好呢?

視當時狀況,或許遭逢事故的會是梨香也不一定。正因為親身體驗過災害的恐怖,長大成人的梨香,才會純粹地想要幫助惠美,在各方麵協助她。

「惠美?」

「……咦?」

「沒事吧?對不起喔,害你考慮這些有的沒的。」

梨香說完便苦笑著一口氣喝完玻璃杯裏的礦泉水。就像要吞下記憶裏陰暗的感情一般。

「但是,從結果來說我也平安無事啊。而且梨香真的幫了我很多忙,謝謝你。」

「別這樣啦。幫助朋友是理所當然的啊?你這麼慎重反而讓人覺得怪怪的。」

這時,那種感覺回來了。心中出現淡淡的光輝,感覺非常溫暖。彷佛全身都被人守護著一般舒坦。

「所以關於你的事情,我也不打算多問。」

「咦?」

「惠美住在哪裏,從哪裏來的,這些事情都不重要。對我來說,惠美是可以一起說些傻話、一起吃飯,偶爾一起出去玩的朋友,隻要這樣就夠了。」

「梨香……」

「這麼說來——」

梨香突然露出奸笑湊近惠美的臉。

「那個男人是誰啊?」

「咦?」

「在事故現場和你講話的那個。」

「咦?咦?那、那家夥?」

當然,梨香指的就是真奧。

「關係好到可以直接叫對方『那家夥』嗎?感覺是個不錯的男人耶,真令人在意——」

「等等,梨香,你不是說什麼都不會問嗎?更何況我跟那家夥根本就不是那種……」

「戀愛話題就另當別論羅!接近我家天使的男人統統都是色狼!」

「梨香,你的個性變得好奇怪耶!而且我跟那個人隻是認識而已,或者該說連認識稱不上。別說是色狼,那家夥根本就是個惡魔!是惡魔啊!」

這當然不是在說謊。他們的關係也止於認識,而且實際上那個人也確實是惡魔。

「惡魔……」

「惠美?」

「天使和……惡魔。」

真奧在那個場合恢複了惡魔的姿態——就在那個慘烈的事故現場。

「怎麼了?」

惠美看向提出詢問的梨香臉龐。稱呼自己為朋友的梨香的臉。

洗澡、在餐桌被朋友抱住、內心變得像被天使的羽毛包住一般溫暖。

其原因就是——

「人類的……心?」

第一卷 魔王與勇者,屹立於笹塚

「一大清早你又想要幹什麼?我今天也要打工,能不能讓我多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