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家國恩仇 105 多事之秋 (上)(1 / 3)

正文-家國恩仇 105 多事之秋 (上)

表兄安東字啟瑞,乳名釘子。

除去世俗皆知家喻戶曉的尊姓大名,表兄安東還有追宗朔源祖顧名思義並且鮮為人知的別稱字號,他有幸出生於末代衰落屢遭劫難的鄉村望族之家、因此禮義安邦書香定國的千年習俗令他除了惹人唾棄的臭名還有爾雅清新的美字。由於好的圈圈套套壞的圓圓框框在好的時代、壞的年頭被好的英雄豪傑和壞的敗類人物同時打破,當今的人們都是追究他的臭名、他的美字幸好無人問津;至於他的乳名為何要叫釘了,恐怕信口開河會使普遍好奇的人們笑破肚腸、損掉門牙。

用舅母苗叢那類婦道人家津津計較招惹禍災的話說,表兄安東的準確年齡比年輕有為朝氣蓬勃的人民共和國還大四個月或一百單八天,由於曆史上曾有一百零八個隻反貪官不反朝庭的英雄好漢,因此,他擠身這種歲月的凶有吉少純屬自然。

農曆六月盛夏的一個落日黃昏,一個肩挑箱籠步履艱辛的力夫跟著兩乘格吱嘰作響的花轎走進了那種年頭曲指可數的安家大院。

外婆坤稷站在光線清淡的簷廊上看見落地傾斜的兩頂橋中分別鑽出遠在省城念書的兒子安壁壽和身懷重孕臨盆在即的兒媳苗叢。

年青夫妻雙雙走向跨下簷階的母親,一人拉住外婆的一支手雙雙淚下:“母親。”

外婆的臉上升起心疼的笑意,她撫摸著兒媳臉上的蝴蝶斑:“進屋吧孩子。”

舅父壁壽說:“你老多了,母親。”

外婆笑笑:“屁話,我會老嗎?”

舅母苗叢閃給父夫君一個飛眸,用湘江山水漁米之鄉的柔韌口音說:“就是,母親會老嗎。”

“李順財,”外婆收起笑容,扭頭吩咐仆人;“你關照夥計們用飯歇息,酒肉侍候。”

仆人李順財陰暗有序的目光在年輕少婦豐隆的腹部遊移,他的姓名再次從外婆口中滾出時才一抖腰杆回答:“好的、老夫人。”

麵對仆人那種目光,舅母苗叢覺得渾身不自在,以致使她未上台階的右腳在青磚地上、仆人李順財的眼中打了個軟腿,舅父壁壽眼疾手快扶住了不堪重負的妻子。

“壁壽,”直到晚飯時、外婆才吐出了心中的怨言,“你怎麼又把我對你臨走的囑托給忘了,好好的頭腦一熱又把書本給扔了?”

舅父的目光當然先落在舅母的臉上,他平靜了片刻才正視著外婆的眼神回答:“母親你有所不知,目前的滇城與報上傳聞的各地情形一樣時局不穩人心惶亂,麵對花樣翻新層出不窮的學潮擺課我哪有心思上學,與其呆在那種角落招人揣測擔驚受怕、不如打道回府陪著母親料理田莊安心度日。”

“你想錯了孩子。”外婆說,“你以為眼下的田莊牧場還像往年那樣五穀豐登六畜興旺?變了,世道變了。自從共軍橫渡長江的消息像彌漫著瘟疫的寒風吹進屏山疊障的鄉村,這裏的空氣就變得蚊嘶蠅鳴渾濁不堪;仿佛成群結隊的刁民一夜之間從天而降,那些昔日在我麵前點頭哈腰畢恭畢敬的外鄉人也仿佛一夜之間脫胎換骨麵目全非;他們拉幫結派的組織了個南腔北調參差不齊的地方自衛團,首先搞了個男女上陣轟動一時的地方自治運動,接著又搞了個減租退息討價還價的地方和平運動。”

舅父說:“如果和平真能實現,那也倒是件功在國家造福於民的美事。”

外婆笑了笑:“和什麼平,還不是偷雞摸狗打家劫舍那一套,搞得毛賊四起雞犬不寧。”

舅父驚呆了:“怕不是共黨的主張吧,共黨是不可能這樣做的。”

外婆說:“誰知道是誰的主張,反正舉著共黨的旗號不假。”

舅母說:“哪有什麼張冠李戴真假虛實,共黨又沒長三頭六臂與眾不同,我覺得這裏的政治運動或和平運動與我家鄉早年興起的農民運動簡直就是南腔北調異曲同弓。”

舅父正欲開口卻被外婆的怒吼嚇了一跳,外婆看見窗紗上有個人頭的影子就放聲怒問;“誰?”

仆人李順財搖腳抖手眉目慌亂的進了屋門:“夫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