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家國恩仇 112 橫山話吉(1 / 2)

正文-家國恩仇 112 橫山話吉

我是卓群。

偷上眉梢的晨曦隱退了哭笑回眸的童心歲月,當又一場驚天動地的浩劫襲卷人寰的時候,我的羊角小辮隨著染紅的三角帆迎風飄起;跟著心的悸動,表兄安東漸漸對我布滿磁場的目光無所適從驚慌不已。

我尋找神秘的微笑總像夢中之火、烈焰熊熊芒光四射,因此表兄總在水的一方向我招手。

回首空心歲月,表兄安東不再與我並肩行走牽手散步的日子出現在我通體的肌膚日異鮮澤、我的胸部日異豐隆的時光。於是有一天,表兄安東那令我著迷的目光突然落到我母親黑妞的身上。

對於那些攸關亂倫有傷風化的往事,若非閑遊作家虛而實先生在《路男路女的路遇》一書中作了許多借題發揮添枝加葉的杜撰、我多年以來都一旦憶及就耳熱心跳;當我捧書凝眸那些似是而非的文字時、隻好在其間作了試圖修正的眉批,以期該書作者虛而實先生有幸再版時、還我母親一個返璞歸真的麵目……

在那些年月唯一的特色就是大有一些不能死掉的人遊走在世上挖空心思東拚西湊的為有些已經死掉的人說些飛短流長無中生有的大話,讓死掉的人似乎沒有死掉,而開口說話的人似乎死掉了。那些年月,鄉村的路口和田野飄揚著鮮豔的紅旗,鄉村的牆壁上塗滿了打雞罵狗的標語,紅色的字寫在橫幅般的石灰牆上,白色的字寫在黑色牆上,紅色語言與白色語言的含義有的相同有的相反。在鳳凰巢,知書識字的人廖廖無幾,識字的人卻讓牆上的標語得罪了(恰如其份)。

春天的腳步停了停,鳳凰巢的閑花開了謝了,山坡村落的樹葉,隨土叢生的野草綠了盛了,接著,田間地頭的豆麥黃了熟了。

那天,抓革命促生產的鳳凰巢人手握鏽跡斑駁的鐮刀在迎風招展的紅旗下無精打彩地走進收割季節。就在那天,出走三年的安壁禾歸心似箭的回到了家鄉鳳凰巢。

在繞村流淌的彎彎河裏,安壁禾蹲在石上捧飲一掬清甜水,她起身揮落滿額汗珠的時候她的行動引發了一雙少年目光的警覺——村口老槐上手握紅纓槍站崗放哨的兒童團長狗娃看見了走近橋頭的安壁禾。

狗娃縱身落地,十萬火急的腳步騰飛在通往革委會的路上。革委會辦公室裏,狗娃翻飛的嘴皮扇亮了三五雙眼睛,革委會主任李春然的大手拍在辦公桌上。

刺花芳香籬笆飄隱的村口,兩個民兵的鋼槍對準了嘎然止步的安壁禾。站在兩隻鋼槍中間的李春然望著滿麵風塵的安壁禾笑了笑:“把她捆起來!”

時隔三天後的傍晚,鳳凰巢的風聲裏飄蕩起鑼聲,革委會成員黃六斤的喊話聲遊走在鳳凰巢的大門小窗之間無孔不入:“鳳凰巢的貧下中農同誌們你們聽著,本晚召開革命群眾鬥爭大會,批鬥反革命流竄犯安壁禾!”

安家廄門口,安壁壽把脆響的皮鞭抽在牛背上。

院子一角呆立著淚眼汪汪的苗叢,涼涼的雞窩裏不見半個蛋。

農會主席橫山話吉來了,眼前的一切使他免不了短歎一聲:“壁壽,今晚群眾要鬥爭你妹子,點名要你兩口子去陪鬥,你倆心裏得有個準備呀。”

安壁壽說:“正好,我正愁沒資格進會場呢。”

苗叢說:“陪鬥就陪鬥,都鬥死了也好一處理。”

橫山話吉搖搖頭:“大妹子你這就不對了,有啥過不了的橋。今晚的形勢非同小可,壁壽,無論人家怎樣虐待你妹子你都千萬別動怒呀,這種時候,忍受就是生存。”

“我知道。”安壁壽一指門檻說:“橫山兄,屋裏坐。”

一坐下,苗叢就問:“橫山大哥,我小妹是啥時回來的,怎麼就落到人家手裏?”

橫山話吉接過安壁壽遞過的草煙絲,邊往煙鍋裏按邊說:“回來三天了,李春然這家夥竟敢私設公堂,把你家妹子神不知鬼不覺的關在裏麵審訊盤查。”

安壁壽吐了口濃濃的火煙:“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做了我們安家的人,就得承受那份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