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恩仇 110 風吹雨響
家國恩仇 110 風吹雨響
“想不到啊,”安壁壽抹了一把辛酸淚,“就在釘子出世的那天清晨會出這樣的禍事;土改運動伊始、那些軍人還說母親是對社會和地方民眾有著重要貢獻的開明紳士,希望她老人家為建設新國家再發光和熱;母親一高興、早出晚歸的配合那些人丈量土地落實人口,還常為自己對土改運動有過的誤解追悔莫及;可土改一結束、那些人就說母親的曆史有著非常重大的匪霸嫌疑,必須接受新生政權的審判和改造;母親被捕後,在我家吃了多年仆人飯的李順財跳了出來,硬說廚娘趙銀是母親害死的、母親是吃人不吐骨的惡魔;母親就因這樣一樁人命案給……她被綁赴刑場、奪命槍響的時候,米甸街上的無數人都流下了深深痛惜而又愛莫能助的眼淚。”
“養犬為患啊,”壁禾扭去鼻尖上的涕,“人在危難時,狗總是會害家的;尤其是人這東西,很多時候是殺得救不得的。”
“是啊,”安壁壽的傷心之睛越過低矮的院牆、望著月色裏的屋群:“想當初,母親為了那些居無定所的流民不知花費了多少的心力、傾盡了無數的散金碎銀才將這座早已頹廢的村莊得到重建……不過說來說去,她也是受了你親娘、我嫡母浮萍的蠱惑。”
“我娘!蠱惑?”
“是的。”安壁壽點頭,“嫡母浮萍衣錦還鄉、遇險被害前夕,就徹夜不眠地激勵母親重振鳳凰巢;她說由於連年戰亂、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難民成千上萬,重建農莊安撫難民也算為國略盡心力;誰知她壯誌未酬身先瘁……如今,無家可歸的卻是我們;哈哈,世道、謦竹難書。”
壁禾說:“三哥你少發愁。”
“我能不愁?”壁壽掏出旱煙袋,“看看吧,小妹你千裏迢迢的回家安身、等候你的竟是透風漏雨的破羊廄;這樣吧,我和你嫂子住當年的棺材庫,你母女住這邊。”
壁禾笑笑:“不必,我和鏢子住棺才庫好了。”
安壁壽搖頭:“這哪行。”
壁禾咬定:“別爭了,沒什麼不行的。”
安壁壽又說:“還有,剛才的事你都見了,那些人不是來看熱鬧,是來火上加油製造事端,是來看解放軍怎樣把我們鎖上鐵鐐又如何把我們押走。”
壁禾短歎一聲:“都怪我欠缺冷靜。”
安壁壽說:“小妹你別這麼想,那種情況下誰都無法忍受,當時就算你不動火我也要怒了。可事後一想,再無法忍受也得忍,以我們的處境而言,隻有忍才是唯一的活路;令我擔心的是、你嫂子和釘子的耐性太差,再就是你今晚以後的命運將會怎樣。”
壁禾說:“三哥放心,我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噩運都能活下去,因為我還有一件最大的事情要做。我擔心的,就是鏢子太小。”
安壁壽說:“這你放心,你千錯萬錯的回到家裏,家境再破,也是你母女的安身堡壘;問題在於、你我都得麵對任何力量都無法替換的風吹雨打,鏢子的三好兩歹,就連著我和你嫂子的生死存亡。”
壁禾雙眼明亮的笑了:“哪怕我們都死了,隻要有釘子在,鏢子的安全就是最好的保障。令我耿耿於懷、坐臥不安的,是刁一。”
安壁壽睜大眼睛:“刁一是誰?”
壁禾低下了頭:“是我們的外娚女,兵慌馬亂的時期,她被一個名叫虞鰻鱺的侍女抱走了。隻要我活著,我就得把她找回來。”
壁壽問:“你剛才說的大事,指的就是刁一?”
壁禾點了點頭。
“唉!實在作孽。”苗叢端來兩碗開水說:“說起我們安家人,論人品論能耐都是數一數二的強手,讀書上學求取功名,經商務農治家立業都是人上人的本事。隻是不知哪代的祖墳風水出了差錯,弄得如今家道衰落人丁流散。小妹,你說的刁一姑娘多大了?”
安壁禾說:“八歲,比鏢子稍大兩個月。”
苗叢說:“天呐!孤苦伶仃的。這人臉生毛的年頭,她無依無靠的怎麼活呀。壽,得你想法子把她找回家,她好歹也是我家的一粒碎米。”
安壁壽呆了一碗水喝幹的功夫才說:“找回家又能怎樣,哪裏的人臉不生毛。這不,在鳳凰巢人的眼睛裏,小妹的日子還不知怎麼過。”
苗叢火了:“還能怎麼過,要生一處活,要死一塊走,活一天算一天;活著親人在一起,死了也才無牽掛。”
安壁壽也火了:“我就知道你頭發長見識短跟你說了也沒用。死還不容易,拿根繩子往房梁上一甩不就結了,你以為我全家人上了吊就會有人給你奔喪;要死你去死,我偏不死,我要生方設法的在那些人的眼睛珠裏活下去。”
壁禾按住了苗叢的火頭,她說:“三哥說的也對,我千辛萬苦的回來也正是為了活下去。古人雲,留得青山在不怕無柴燒。我們家雖然遭受了兩番人性撕殺的浩劫,但仍然大有人力物力健在;大姐安壁蘭姐夫刁萬是國民黨軍統局西南情報站特別行動處處長,現在在台灣,大哥安壁敬在美國舊金山。對了三哥,二哥有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