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甲第在老校長的授意下開始參與到遠見杯的首個季度競賽,總共九項經濟指標,涵蓋麵很廣,老校長作為南派經濟領域的執牛耳者,數次低調參加,卻排名僅在中遊附近徘徊,這竟然成了對遠見杯隻顧揣摩北京心思進行短期預判的最重要論據,其實蔣世根本人對這項賽事並無任何指摘,在老人看來大多事情都是興一利必生一弊,關鍵是看利弊大,老人一直支持這個,否則也不會親自參加,屢敗屢戰(趙甲第語),得知蔣世根退賽,舉辦方很是緊張,生怕激起新一輪輿論波濤,因此當老校長正式推薦趙甲第參加後,舉辦方如釋重負,是個不的意外驚喜,在圈內,趙甲第也算是露崢嶸的新貴角色,中國那麼大,總會有一些才,而才往往與年輕掛鉤。第一個季度排名出爐,趙甲第並不高,不甚起眼,隻在中遊水準,老校長不急,他比誰都清楚這個關門弟子的潛力,數字遊戲,一直是趙甲第的強項,這個得意門生初出茅廬,首戰成績隻能算是平庸,主要是被固定資產投資增長等兩項指標拖累,吃了經驗的虧。趙甲第在上海老校長家裏閉門思過,總結完經驗,就準備回杭州省發改委老老實實上班,但回杭之前,收到徐振宏的邀請,赴宴人員還有一對私人關係親密的女人,胭脂虎裴翠湖和馬尾辮袁樹,餐桌上氣氛融洽,趙甲第對於徐振宏敢讓新人袁樹接手主管投資項目的魄力,當然會記住這份大人情,在曹妃甸趙家大宅,正月裏跟趙三金聊了很多人,徐振宏位列其中,話題敏感,涉及到趙甲第這十幾年最大的一個心結。豐盛晚飯結束,裴翠湖拉著袁樹去陽台聊談心,趙甲第和徐振宏麵對麵坐定,這個男人,以過江龍身份駕臨滬上,最終卻比那些不可一世的地頭蛇混得更跋扈。可此時此刻,竟然神情略顯緊張。裴翠湖在遠處遙遙看著,憂心忡忡。她同時作為徐振宏的得力助手和紅顏知己,當然清楚趙太祖永遠是壓在徐心頭的一座大山,大到讓徐這樣自負的男人都沒有想過試圖翻越。以前趙太祖在位,徐振宏的位置十分清晰,八風不動即可,所以哪怕是金海風波,徐振宏依舊不摻和不搖擺,可如今趙太祖擺明了要退位,與接班人的關係,就變得尤為重要,一朝子一朝臣,徐振宏現在的難題在於太成功了,而這種成功,並不牢靠,趙太祖拿走就可以輕鬆拿走,徐振宏不想做曆史上那個給嘉慶帝做嫁衣裳的和紳。裴翠湖自作主張地向半閨蜜半妹妹性質的袁樹試探過口風,可身邊馬尾辮沒有任何表態,公私分明。
趙甲第問道:“抽煙?”
徐振宏搖頭道:“不了。”
趙甲第想了想,道:“你想知道趙三金對你的安排?”
徐振宏笑容苦澀,點點頭。
趙甲第直白道:“他沒。”
這是徐振宏預料之中的結局,本就是趙太祖的一貫行事作風,雲裏霧裏,然後一擊斃命,掛了的人怎麼死都不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這句話太讓人不寒而栗了。
趙甲第平靜道:“綁架的事情發生在你給趙三金當司機前一年,知道為什麼趙三金還是把你當心腹嗎?”
徐振宏心頭一震,擱在桌麵上的一隻手下意識握緊拳頭,道:“是在等今?”
趙甲第好奇問道:“齊鳳年是你什麼人?”
徐振宏搖頭道:“那時候哪裏有資格認識齊鳳年,我隻是個窮瘋了的嘍羅,隻剩下一條命,為了往上爬,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有什麼事情不敢去拚?這些年一直被當作一隻孤魂野鬼,在夾縫裏求生存,裏外不是人。甲第,既然今都麵對麵了,不管你怎麼,我都認命。”
趙甲第問道:“認命?”
徐振宏反問道:“要不然?不是我沒能力狗急跳牆,可我這人還剩點良心沒被狗吃掉,要我跟大老板恩將仇報,做不到。當年策劃綁架你,我不後悔,那是上位必須做的,我不認識齊鳳年,更不認識大老板,但之後給大老板當了那麼多年司機,沒有他的栽培,我可能早就給人背了黑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所以你今要我一無所有,我絕不帶走半毛錢。但希望你隻針對我一個人,這個集團,人才不少,你都用得上。”
趙甲第笑道:“你的,還是你的,你繼續做你的土皇帝。”
徐振宏納悶了,“怎麼?”
趙甲第站起身,“你我都知道,除非我做掉你,你打下的江山,我也拿不走,拿了也吃不下,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就不要了。何況趙三金至今仍然很看好你,他親手調教出來的那幫人,就你在白道混得最好,你要是垮掉,他得鬱悶死。”
徐振宏目瞪口呆。
趙甲第走到徐振宏麵前,分離在即,兩個身世背景和成長軌跡截然不同價值觀人生觀更是極端的兩個男人,就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麵的機會了。趙甲第笑了笑,徐振宏隻能跟著笑了笑。
趙甲第一勾拳擊中徐振宏側臉,馬上跟上力道凶悍的膝撞。
裴翠湖驚訝出聲,快步跑來。
臉色微白痛苦彎腰的徐振宏抬起手,示意裴翠湖不要插手。
徐振宏緩緩站直了,沉聲道:“謝了。”
裴翠湖眼神陰沉望著莫名其妙的趙甲第,卻沒看到身邊馬尾辮眼神更為陰森。這是馬尾辮第一次陰暗向地綻放。
趙甲第帶著袁樹離開,以為談崩的裴翠湖憤恨道:“老板,怎麼收拾這個得意忘形的王八蛋?!”
徐振宏撇了撇嘴,一陣刺痛,這可是很多年沒有嚐過的滋味了,淡然笑了笑,緩緩道:“收拾?你想多了,大老板對趙甲第的重視,我比誰都清楚。再了,這兩下算輕的了,今沒有趙甲第那幾句話,明我被丟進黃浦江的可能性都有,你以為大老板等今等了多久?我這條命,現在才算是屬於自己的了。走,換地方,請你喝酒。跟你點內幕,我憋了這麼多年,不輕鬆。對不起,你跟袁樹的交情差不多到頭了。”
裴翠湖心中遺憾,臉上沒有表露,輕聲道:“沒事。”
徐振宏點燃一根煙,裴翠湖依然憤憤不平,“趙甲第算什麼東西,如果趙太祖不是他的老子,他憑什麼跟你平起平坐?!”
徐振宏哈哈大笑:“你啊你,是該你單純,還是單單剩下一個蠢字?趙甲第是富二代,你不一樣?哦,不一樣,你是富三代富四代。那你自己看,你憑什麼在我身邊鞍前馬後?就因為你父親裴東虎?”
裴翠湖難得賭氣,氣呼呼道:“對!”
徐振宏拍了拍她臉頰,心平氣和道:“趙甲第換到我這個位置,他肯定走不到我今這一步。但我跟他調換身份,我也會做不出他現在的成績。”
裴翠湖聲問道:“你欣賞他?”
空蕩蕩的台餐廳,已經被徐振宏包場,他走到欄杆邊上,自言自語道:“欣賞。當時他為了中風的學數學老師給醫生下跪,我在場親眼看著。這樣的男人,再怎麼沒本事,都比我這種不擇手段的亡命之徒要強些。何況,他本事不了。翠湖,做人很忌諱俯視的時候隻看到別人短處,仰視的時候隻看到長處。所以你別想著偷偷摸摸給趙甲第下絆子,給你老子裴東虎一個安享晚年的機會。未來這二三十年,你就安靜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