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放戰場-21.母子重逢(1 / 2)

第三章 解放戰場-21.母子重逢

1929年8月,我同本村好友方洪義參加紅軍以後,由於環境險惡,戰事頻繁,南北轉戰,一直沒有機會回家看望母親。18年來,我無時不在想念著母親,常常是夢繞魂牽。我母親叫張喜蓮,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遠鄉農村婦女,是我父親花了幾鬥米買的一個逃荒來的姑娘。聽我伯父講,我3歲那年,家鄉黃站鄉一帶鬧土匪。一天,我父親祝開應外出做木匠活回來,在半道上遭到土匪搶劫,被土匪打得半死。母親一狠心,借了地主的閻王債,給我父親治傷。哪曉得又遇到一個庸醫,結果,錢花光了,父親的傷不但沒有治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不到一個月就含恨離開了人世。這時,地主又三天兩頭來逼債。為了還債,母親被迫改嫁給一個姓盧的農民。

1947年秋,我隨劉鄧大軍千裏躍進大別山,回到了闊別18年的故鄉紅安,心裏越發惦念著母親的生死安危。可是,剛剛到大別山實行戰略展開,軍情緊急,戰鬥頻繁。我們的蕭旅長都是過家門而不入的,我怎麼能夠丟下部隊回家找母親呢?

有一天,旅長派我團第3營去襲擊河口的敵人。戰鬥結束後,部隊經過王家店一帶。這裏離呂望鄉不遠。細心的3營長便沿途打聽我母親的下落。經過一番周折,在一個姓喬的老太太幫助下,3營長終於找到了正在沿街乞討的我那白發蒼蒼的老母親。

那天下午,我剛剛執行任務回來,正在埋頭洗臉。3營長突然闖進來,使勁在我肩上拍了一下,興奮地說:“團長,你看,我把誰給你找來啦!”

“你這家夥別老開我的玩笑好不好?”我不以為然地說了一句,趕緊擦幹臉,回頭一看,頓時驚呆了。分明眼前站著的是我朝思暮想的母親,卻不敢上前相認。18年了,母親那飽經風霜的臉又黑又瘦,顴骨高高凸起,滿臉的皺紋又深又長,似乎裏麵埋藏著說不盡的痛苦和辛酸。一雙毫無光澤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我,滿頭的白發淩亂地當風飄散著。枯瘦如柴的手裏拄著一根比她還要高的打狗棍左胳膊上挽著一隻破籃子,裏麵一個缺口土碗反扣著。她全然不像一個剛五十出頭的婦女,分明是一個頻臨絕境的乞丐!我望著母親,努力想從她身上找出一點能夠喚起我回憶的特征來。

母親原地不動地站著,驚訝地打量著我。可是過了很久,她也不敢上前和我相認。我12歲就離開母親,跟紅軍走了,如今已整整18個年頭,由一個放牛娃變成了而立之年的大人了。況且,長期的革命戰爭也給我全身留下了永久的標記,頭上的傷疤格外明顯,殘廢的右手更引人注目。我在母親眼裏,完全不再是那個頑皮的喜歡爬樹的“猴小三”了。

我和母親相視了好一會兒,誰也不敢先開口相認。3營長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我忽然想起肩膀上的傷疤來。那是我當放牛娃的時候,上山砍柴時被毒刺紮破而留下的傷疤,是母親找了好些草藥才給我治好了的。於是,我突然亮出膀子上的傷疤來。

這時,母親看著我肩膀上的傷疤,那呆滯的眼裏忽然閃出驚喜而明亮的光芒。她的嘴唇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眼裏滾出一串老淚,失聲哭喊道:“興娃子,你是我的興娃子呀!你可回來了!”

我原名祝永興,伯父和母親都叫我“興娃子”。這時,我也忽然發現了母親手指上被刀劃破的長長的傷疤。一個壓在我心裏18年的聲音,終於從我的內心深處迸發出來:“媽——,我就是你的興娃子呀!”

我哭喊著奔過去,“撲通”一下跪在母親麵前。母親丟了手裏的打狗棍和破竹籃,張開雙臂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裏,泣不成聲。

我們娘倆那不知是甜還是苦的哭聲,驚動了團裏的領導。他們紛紛跑來看望我們,又是拉,又是勸,好不容易才把我們母子拉開。霍政委擰幹了一條毛巾遞給我。我連忙給母親擦淨滿麵的灰塵和淚痕,又捧著戰友們遞過來的茶水,送到母親嘴邊。母親坐著喝了茶水,才漸漸抑製住內心的苦痛,悲喜交加地捧著我的臉,又撫摸著我殘廢的右手,心疼地說:“娃兒呀,你受過傷?”

我抹了一把悲喜的淚水,安慰母親說:“媽,我受的傷不礙事。為老百信流點血,落點殘疾是光榮的。隻要天下的母親都能過上太平幸福的好日子,兒子就是戰死在戰場上,也是值得的啊······”

母親趕忙捂住我的嘴,又哭泣著說:“娃兒呀,可不許這麼說!媽盼了18年,才把你盼回來的呀!娃兒呀,這回,紅軍該不會再走了吧?”

我拉著母親的手,緊緊偎依在她的膝下,毫無疑問地告訴母親說:“媽,你就放心吧。我們這會回來呀,就是要把反動派徹底打倒,把敵人從前搞垮的蘇維埃政權重新建立起來,使我們大別山人民和全國的老百信永遠都過上好日子!”

3營長和霍政委等營團幹部,也為我們母子闊別18年的重逢團聚而高興流淚。霍政委對我母親說:“老太太,別難過,看你多有福氣呀,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兒子不但沒有死,還當上了咱人民解放軍的團長呢。我們人民解放軍呀,就是從前的紅軍,是共產黨領導的咱老百姓自己的軍隊。我們現在的隊伍可大多了呢,全國有幾百萬解放軍。蔣介石一定會被我們打敗,全國一定會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