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4年4月下旬、西瑪特爾星域、帕多爾星係、共和國首都星、永夜第二十六天
第二十六天,依舊是漫長的寒夜,地表氣溫零下62度。
幸運的是老傑克估算的氣溫出現了錯誤,由於整個星球的氣溫非常同步的下降,空氣循環速度減慢,再加上燃料產生的煙霧,氣溫下降速度開始緩慢,但是食品的配給也從第7天起,逐漸消減到了一個很低的程度。
白羽披著草編的被子,坐在桌子前抿著嘴,時不時吸溜一下流出來的青鼻,真不是她邋遢,而是這幾天鼻子已經被擦得磨破了皮,又紅又腫,一碰就疼,她死死盯著麵前的盤子,盤子裏是一塊巴掌大的麵包片,雖然奧拉給她烤過,正散發著穀物溫熱的香氣,而且白羽也非常饑餓,但她就是沒法下嘴,因為她正在考慮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這塊重200克的麵包片,自己要怎麼分呢?是上午多吃點,還是另外再分出一份,睡覺前吃?畢竟空著肚子,很難睡得著。
奧拉的機械手懸浮在空中,這是米瑪塔爾現在唯一準許使用的非軍事現代化設備了,因為低溫,發電廠無法正常工作,所以能源不足,還好前幾天收集了大量的動物脂肪,平民作了不少蠟燭出來,不然照明都成問題:“還沒考慮好?”
白羽搖搖頭,艱難的吞了口口水:“沒有,我再好好想想。”
說完,白羽在奧拉的歎息聲中,灌下一大杯熱水,這會讓她覺得腸胃舒服很多,水飽,至少能暫時緩解胃酸過多的症狀。
“再不吃就涼了。”奧拉好心提醒道。
白羽咬咬牙,掏出一張絲巾,把麵包片小心的包起來,解開草編大衣胸口的扣子,放進胸前的口袋裏,然後把盤子裏不多的麵包渣掃到一起,捏起來放進嘴裏,最後扶著桌子站起身:“再說吧。”
白羽被奧拉攙扶著,來到長老會的會議室,大長老和其他軍官也是一臉的菜色,各個捧著大杯子,喝著熱水,討論著白羽一聽就胃酸過剩的問題:‘食品配給’。
“還要怎麼減?軍官和士兵已經每天200克麵包或餅幹了,平民是每天150克,這麼冷的天氣,沒有什麼生物能活下來,而且我們沿途設的取暖站太少了,狩獵部隊無法離開營地太遠,昨天一整天,隻找到兩隻凍死的獵物,為了這點獵物,有41個好小夥子沒能回來。”說話的軍官像是在發火,可是他有點鼻塞,說話聲音有氣無力,說完,他就捧起水杯,連喝好幾口。
大長老為難的說:“必須減,不然……撐不了3天了。”
一名軍官搖搖頭,麵容在熱水的霧氣中若隱若現,他慢吞吞的說:“昨天,我槍斃了一個平民,他把堆放的屍體……”
眾人都猜到他後麵要說的是什麼,沒人搭腔,隻是低著頭,會議室顯得格外安靜,偶爾會聽到一兩聲咳嗽,吸溜鼻涕和喝熱水的聲音。
白羽默默地坐在桌子旁邊,也是不說話,她知道,最後的結果,依然是繼續消減配給,而索菲婭那邊,第六皇家艦隊的陸戰隊,正在猛烈的進攻皇宮,皇家衛隊執拗的拒絕投降,他們的戰力,確實不是吹出來的,據守著皇宮的地利,讓陸戰部隊每攻占一間殿堂,至少都要取消一個連的編製。在這近一個月的皇宮拉鋸戰中,索菲婭為了能盡快拿到國璽和權杖,調動泰坦戰艦支援白羽,已經命令戰艦,將有兩萬年曆史的宮殿群,轟塌了三分之一,而那些艾瑪平民,索菲婭更是血腥的下達禁令:違反宵禁,射殺;凡三人以上聚集,射殺;凡襲擊軍隊,射殺;發表反動言論,射殺……
老傑克正在想辦法用不能吃的東西合成蛋白質,可是一直沒有好消息,參孫說,平民現在開始烤樹皮、煮茅草,甚至將防空壕裏的泥土炒熱後塞進嘴裏,情況非常不妙……每天,都會有屍體被拖出防空壕,他們是餓死的,而屍體,也隻是拖到指定地點停放,想埋葬,那是奢望,凍土堅硬,金屬工具卻比冰塊還脆,根本挖不開,而拖屍體的人,有時候也沒能回來。
白羽突然感到陣陣的眩暈,她低血糖的毛病,倒是很給麵子,這些日子,她隻昏倒了13次,如果在以前,僅憑這點食物,絕對不止這個數字,白羽低下頭,從草編大衣的袖口上扯下一條幹枯的茅草草葉,團成一團,悄悄塞進嘴裏,閉上眼睛,慢慢的咀嚼起來,這非常有效,當然是在心理上。
十幾分鍾後,大長老宣布散會,食品配給額度再次下調,憑借配發的糧票,軍人每天150克,平民則是每天100克,當然,前提是你還能活著走到食品配發站的話,可這也僅僅將斷糧的時間延後了兩天而已,白羽晃晃悠悠的走向防空壕附近的一艘戰艦,每走了十幾步,她就不得不彎下腰,撐著膝蓋休息,以免體力消耗過大,可是又不能太久,草編的大衣、帽子、護麵、手套和腿上套的套筒,白羽也有,作用卻越來越小,老傑克說,這種保溫裝備也漸漸失效了,而且營養不良,人體會減少熱量的散發,這些裝備隻能被動保溫,而不會主動加溫,這會導致人感覺異常寒冷,如果不注意,輕則產生凍傷,重則斃命,食物的減少將使這種情況雪上加霜。
白羽要去的那艘戰艦,被裏昂改造成循環熱水器,裏麵的艙室成了救護所、食品配發站並且兼作為取暖站,以便路過的士兵進來緩解凍僵的身體,順便喝上兩口熱水,那裏有兩個孩子,男孩是弟弟,叫尤裏,5歲,姐姐叫米婭,7歲,五天前,白羽看到米婭瘦小的身軀,拖著一具成年人的屍體,要去停放點,她讓奧拉幫了她一把,後來才知道,那是她的母親,而她還有個弟弟,由於饑餓,很難站立行走,隻能躺在床上。
於是白羽親自下令,把這對姐弟安排到戰艦的救護所居住,那裏有醫生照顧,還有‘藥品’,‘藥’,就是一口熱糖水,不過卻能救活很多人,白羽走到戰艦上,來到姐弟兩個住的艙室,米婭和尤裏都在睡覺,這是保存體力的最好辦法,她摸了摸孩子們的頭,然後確認米婭已經領過了配給,那是6塊小巧的餅幹,白羽再熟悉不過了,每塊50克,正好兩人份,300克,餅幹細心地分成了兩組,一組2塊,另一組4塊,白羽看了看米婭,笑了起來,這個小家夥,總是想著弟弟,她想了想,將懷裏的麵包掏出來,小心的掰成三份,一份小一點,兩份大一點,她將小一點的,塞進嘴裏,費力的咀嚼起來,又將大一點的兩份,分別放到兩疊餅幹上。
奧拉默默的看著白羽的行為,沒有阻止,白羽有克.隆體死不了,而且自己還為她偷藏了一塊巧克力,本來是防止白羽低血糖發作,以備不時之需,現在成了留給白羽保命的東西,白羽站起身,扶著艙壁慢慢走出船艙,奧拉說道:“怎麼這麼關照這對姐弟?230億人,已經有2億人活活餓死了,每分鍾都有人餓死,你能幫得了多少?”
白羽笑了笑,沒回答奧拉的問題,而是說:“看到米婭,想起白翎了。”
奧拉覺得有點牽強:“想想你自己吧,白翎吃得好,睡得好,而且根本不知道你什麼情況。”
“不知道就好。”白羽歎了口氣說。
白羽走出戰艦,聽到一陣宏大的合唱聲:“哦,唱歌時間到了啊。”
“大長老還真是別出心裁,各個餓的臉青腿腫,氣都穿不勻,還組織軍隊合唱,說是振奮士氣,有病!看著吧,一首歌唱完,又得拖走幾百個。”奧拉評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