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八,白水關大戰結束的半個月後,益州州治成都城外,東北郊。
龐大的人群聚集在道路兩旁,老人、婦女和孩子居多,還普遍都操著與本地人不同的南中口音,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伸長脖子的張望著,臉上還都寫滿了焦急、渴望與緊張,而當第一麵赤紅色的漢軍旗幟出現在道路遠處時,人群中也頓時就爆發出了巨大的聲音,“回來了!”
雖然有留守成都的漢軍將士在現場維持秩序,然而巨大的人潮還是在瞬間衝亂了漢軍的隊列,無數的老人、女人和孩子流著眼淚,哭著喊著主動迎向從漢中歸來的漢軍隊伍,既渴望早些與親人見麵,又害怕聽到再也無法見到親人的噩耗,心情激動而又矛盾。
人潮與漢軍隊伍迎頭相遇時,呼兒喚夫和叫父親的聲音也頓時響徹全場,漢軍隊伍也自起兵以來第一次出現全盤大亂,無數漢軍將士忘記軍隊紀律,不懼軍法威脅,迫不及待的脫離隊伍,衝向人海尋找自己的父母妻兒,然後再當一些漢軍將士終於在人群中找到家人時,一幕幕感人的畫麵也隨之出現。
“爹!娘!”
“良人!”
“爹!爹!”
有的漢軍將士跪在父母麵前,抱住父母的雙腿嚎啕大哭;有的漢軍將士擁抱住愛妻,與妻子緊摟著一起流下激動的淚水;還有的漢軍將士抱起了孩子,將孩子高高拋到空中,和孩子一起一邊笑一邊哭。也有的漢軍將士雖然找到家人,卻再也沒有辦法見到在離別期間過世的父母……
當然,還有更可憐更淒慘的,有的父母妻兒找到了兒子、丈夫和父親的戰友,卻聽到了他們兒子、丈夫和父親已經壯烈殉國的噩耗,絕望而又痛苦的哭泣聲音,也頓時在人群中響起……
坐在車上看到這一幕幕感人畫麵,張誌也不由流下了眼淚,還一邊哭著一邊衝下馬車,衝到自己生父張容的麵前抱住父親大哭,張容則一邊流淚,一邊慈愛的拍著兒子頭頂,聲音沙啞的說道:“好了,都這麼大了,還是我們大漢的後將軍,就別這麼樣了。”
朱相也衝到了張誌的麵前,先是與張誌、趙全和吳麻等老戰友輪流擁抱為禮,然後又向張誌請罪道:“後將軍,末將無能,我們的將士家眷太激動了,根本不聽招呼就衝了上來,因為都是我們的士卒家眷,末將的麾下士卒又不便動武,所以……。”
“不必說了。”張誌揮手,抹著眼淚說道:“不能怪你,是我不好,我把將士們帶出去太久了,所以他們才把親人想念成這樣。也不用攔著他們,讓他們盡情的哭吧笑吧,等他們冷靜下來我們再慢慢回城。”
因為漢軍將士和家眷都過於激動的緣故,足足用了小半個白天的時間,現場才勉強恢複秩序,張誌也這才下令,允許找到家眷的漢軍將士回家休息十天,在十天內可以回營領取一些垃圾食品回家與家人共享,又下令給每一名陣亡的漢軍將士家眷發放一萬錢的高額撫恤和一些垃圾食品,然後才在漢軍將士的歡呼聲中,領著已經數量不多新兵前往立營地立營。
還是到了一同回城的期間,頭發花白的霍弋才來到了張誌的麵前,然後說著互敘別來之情的話語時,霍弋還滿臉的欲言又止,張誌明白霍弋的心思,便說道:“老將軍放心,離開陽安關的時候,我就已經派人走米倉道去永安聯係羅憲,讓他收到命令後立即返回成都共商大事,關於安定王(劉瑤)的事情,等他到了我們再一起商量。”
霍弋鬆了口氣,然後大力點頭,張誌也這才轉向自己的便宜嶽父常閎行禮,同樣與他共敘別來之情,還邀請常閎在成都暫留數日,準備一同參與是否乘機迎回劉瑤的會議。
回到成都後的張誌無疑變得更忙,每天除了處理堆積如山的軍政事務外,還得抽出時間去接收霍弋、陳粲等人購買到的高檔木材,還有給成都補充垃圾食品,同時重新啟動用垃圾食品換購高檔木材的交易,每天都是忙得腳不沾地,同時也絕口不提迎回劉瑤的話題,陳粲、朱相和曾凱等心腹幾度企圖試探張誌的口風,張誌也搖頭不答,堅決要等羅憲、黃渦和楊仃等人趕到成都後再一起商量。
距離最近,武陽楊家的現任家主楊仃當然第一個趕到了成都,還多次與常閎、杜雄等蜀中世家的家主密會,暗中商量關於與晉廷和談的應對策略,再接著是黃渦也匆匆趕到了成都,同樣是馬上和其他蜀中世家暗中通了聲氣,而到了成都平原降下第一場冬雪的時候,漢軍在東線的頂梁柱羅憲,也不遠千裏的趕回了成都拜見張誌,準備在劉瑤一事上發表意見。
事情實在太大,張誌也因此在益州刺史府內召開了一個從自己起兵以來的最大規模會議,讓夠資格的漢軍文武和蜀中世家代表全部參與,還讓晉廷派來的使者山濤也一同參與,與眾人共同協商是否接受晉廷提出的和談條件。
會議開始後,張誌先是出示了晉廷國書和劉禪的書信,然後又讓山濤口述晉廷提出的和談條件,山濤也知道機會難得,便在詳細介紹了晉廷的和談條件後乘機說道:“各位漢國重臣,各位家主,我們大晉朝廷這一次是真的很有誠意,隻要你們點頭同意停戰,我們大晉朝廷不僅馬上歸還葭萌關和關城等金牛道關隘,釋放蜀王世子歸國,還可以保證在將來讓新的蜀王世子依次歸國繼位,從此與你們永遠停戰,再也不起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