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愚公移山(1 / 3)

夏盡秋至,中秋。

吳盛來到山陰縣已三月有餘。他喜歡這種生活,平靜,安定。即便平靜得有些無聊,安定得有些寂寞,也比江湖好,好得多。

他甚至喜歡衙門裏的差事,司緝捕的衙役,偶爾頂上一班內勤、警衛、嗬道或站堂的活。他的差事輕鬆,薪俸自然低得可憐,滿打滿算每月隻有四錢銀子,除去衣食用度和隔三差五地沽上兩壺水酒,剩不了幾個銅子。好在他從不對金銀上心,也無須為酒操心,他能喝到陳君朋的藏酒。

令吳盛始料未及的是,這幾個月裏陳軒宇也沒怎麼令他煩心,無論是日夜不輟地打坐練功,還是加固河堤,修葺房屋,耕種農田,砍柴打獵等修行,陳軒宇都很少抱怨,尤其是在學了一套基礎的羅漢拳後。

也令陳君朋夫婦感到意外之喜,這幾個月來,陳軒宇時常早出晚歸披星戴月的,不僅沒有絲毫瘦削,反倒健壯了不少;不僅沒怎麼出亂子捅婁子,還有幾次街坊鄉親的登門誇讚致謝;不僅沒有顧此失彼落下功課,甚至還喜歡上了讀書。

隻是陳君朋並不了然,陳軒宇喜歡的不是讀書,而是喜歡手裏捧著輕飄飄的書卷,而非沉甸甸的沙袋、泥瓦、犁耙、斧頭……之前,他次不喜歡的是聽書院的老學究先生搖頭晃腦子曰這子曰那的,最不喜歡的是睡覺。如今,他次喜歡的就是在書院中的閑適時光,最喜歡的是睡覺。

他有時會想,若是睡覺的時候能練功,抑或練功的時候能睡覺該有多好。他隻是想想,想罷,繼續自己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貓晚,幹得比牛多,吃得比豬少的生活。

陳軒宇偶爾還是會抱怨,抱怨得千篇一律,“再這麼熬下去,黃花菜都涼了!吳叔你到底什麼時候教我劍法?”

吳盛的回答也總是如出一轍,“黃花菜涼透的時候。”

陳軒宇隻有等待。好在他等待的時間也不算太久,等到花都開了,開的是臘梅。

秋去冬來。

桑幹河的水結了冰,“黃花菜”也涼透了。陳軒宇有了自己的長劍,雖說長劍隻是普通鐵匠鋪裏的普通鐵匠用普通鐵材打製得再普通不過的長劍,他依如獲至寶。他也終於學到了劍法,夢寐以求。陳軒宇那“莫須有”的師父是太行派門人,吳盛代其傳授的是“太行劍法”。

正午,桑幹河畔。

吳盛枕著雙手,倚著光禿禿的楊樹,刀在腰間,酒葫蘆在刀邊。他的眼裏帶著三分宿醉未醒的慵懶,還有七分滿意與欣慰。他看著陳軒宇練劍。

陳軒宇初學乍練,尚顯拙嫩。這套“太行劍法”他隻學了半套,說是半套也不很妥帖,他的劍還未成法。

可吳盛依舊滿意。他自是看得出來,陳軒宇有些學武的天才,也樂在其中,而且這幾個月來確實沒有偷懶。練武若有所成天賦、喜好與恒心,缺一不可。還有一點,就是機緣。

雖是寒冬,可陳軒宇練完了他那半套不成法的“太行劍法”,已是汗流浹背。他頭一次將這十四招劍法一氣嗬成地使出,興衝衝地走到吳盛身前,得意洋洋地問道:“怎麼樣?”

吳盛口非心是,漫不經心地說道:“不怎麼樣。”

“怎麼個不怎麼樣?”吳盛的回答並沒有影響陳軒宇的心情。他笑得燦爛,臉頰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吳盛想伸手捏捏陳軒宇的臉,可還是擺出一副高傲的冷淡的臉色更重要些。他隻得繼續著他那不鹹不淡的語氣,說著不冷不熱的話。“生硬,斧鑿痕跡太重,砍柴倒還勉強。”

陳軒宇眉毛一揚,吐了吐舌頭笑道:“吳叔什麼時候教我後半套劍法?這數九寒天的,黃花菜都涼透了。”

“我教了你多少招?”吳盛不答反問。

“十四招。”

“你練會了幾招。”

“怎麼才算會?”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