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六十四(1 / 1)

正文-六十四

第七節

轟炸順利得異乎尋常。麵對從天而降的打擊,山炮野炮迫擊炮完全派不上用場。地麵上的日軍一時亂了方寸,隻有少數從驚愕中清醒過來的官兵開始用輕武器對空射擊。這實在令他們感到尷尬:支那軍隊甚至都有專司防空的蘇羅通小炮。

事實上,日軍方麵下至師團、上至方麵軍,大都固執地堅持:把極度緊張的運力耗費在輸送防空火炮到前線,毫無必要。大本營此前早有斷言,淞滬作戰及其後數周內,支那的空中力量就基本不複存在,殘留的極少數飛機也遠遁至大日本空軍的行動半徑之外。

現在看來,樂觀常常是悲劇之母。大本營顯然低估了中國人的韌性,麵對全世界最擅長韜光養晦的民族,犯下了打了點勝仗就翹尾巴的低級錯誤,這與中國小說中那位總愛把死敵叫來喝酒吃水果的曹孟德堪為一比;除此之外,自信膨脹的島國還嚴重無視了一個忌憚東瀛坐大、卻又不便公然幹涉的闊鄰居的慷慨——人家不但援助飛機,甚至還與俄文說明書一道悄悄附贈了一批蘇俄飛行員……天知道近一百年來淨挨揍的中國,居然還有幾分薄麵。

****** ****** ******

眼瞅著轟炸機梯隊堂而皇之地飛越敵陣、橫掃一切,嚴令在身的呂天龍們,隻能無所作為地充當看客。他甚至產生了某種會令轟炸機駕駛員們惱羞成怒的期待:咋就沒有日本飛機呢?一架也好!

在剛剛經曆轟炸的日軍陣地與中方陣地的接合部上空,一架行為詭秘的飛機進入他的視線。那是一架雙翼雙座偵察機,機身塗裝了藍白相間的偽裝色,機翼下還掛著一對浮筒。它既不俯衝投彈,也不離開,隻是在同一片空域反複盤旋,估計是執行炮兵彈落點觀測任務。從驅逐機編隊所在的高度看去來,大小也就同一隻蚊子相仿。

呂天龍向側後的兩架僚機打出手勢,示意他們在現有高度繼續保持警戒,自己則猛地一扳操縱杆,伊—15呼嘯著翻滾、脫離編隊,徑直向日機俯衝下去。對這種擦邊球式的自作主張,他並不打算牽連隊友。

伊—15尖厲的航彈撕裂空氣,雨點般地飛向日機。對方顯然是老手,麵對突如其來的攻擊並不慌亂,而是快速急轉,並繼續降低高度,幾乎是擦著地皮地往己方一側逃逸。呂天龍一路銜尾跟隨……這一刻他已經等了太久,根本不能容忍對方逃離視界。

地麵上,剛剛還在死拚的雙方士兵幾乎停止了互攻,所有人都呆呆地注視著天空中正在上演的亡命追逐。對兩邊的官兵來說,這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奇觀:傳聞中早已不複存在的中國飛機居然在追殺一向趾高氣揚的大日本空軍!

呂天龍幾次嚐試射擊,都因為對方熟練的規避動作未能擊中要害,有幸命中的幾發航炮子彈也隻是掃過了敵機的後半段。陣地上的日軍士兵顯然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不但遭到支那戰機旁若無人的轟炸,甚至己方的飛機也正被支那空軍追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羞惱之下,官兵們操起手中的一切武器,朝掠地飛行的支那人開火。

呂天龍驚喜地發現對方後座機槍手已不知所蹤,估計是被擊斃後,屍體也隨著飛行員一連串的翻滾機動被拋出艙外。他決定立刻將飛機拉升,然後利用伊—15的速度優勢快速逼入敵機尾部上方視線死角,並按下機炮開關……在這樣的角度上,並無法擊中敵機。他是在坐等另一幕戲劇性場麵的出現。

果然,突然不見了追擊者行蹤的日軍飛行員開始手忙腳亂。直到伊—15的機炮子彈嗖嗖地掠過頭頂,這才詫異地擰過身來,並被身後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呂天龍終於有機會在這種距離上朝對手惡狠狠地打出一個期待已久的惡毒手勢。然後,他快速拉起機頭,向上爬升。手勢是他在廣西航校時從美國教官那裏學來的,大意是問候別人的母親。

戴著風鏡、張大了嘴不知所措的日軍飛行員怔怔地望著支那戰機飛離,這才猛然醒悟過來。然而一切為時已晚,他的飛機已失去高度,一頭撞向己方陣地上的一座土丘。接連兩聲沉悶的爆炸之後,土丘上升起一縷濃濁的黑煙。

****** ****** ******

三十一師師長池峰城放下望遠鏡。目睹完敵我空戰的全程,他十分滿意。

“好了好了,空軍的弟兄們已經幹完了他們該幹的事情。接下來,輪到我們上場拚命了!”他伸出右手,嘴裏補了一句:“拿來!”然而,交到他手裏的卻是一支匣槍。

“娘的,大刀!”他不滿地回頭,看到的卻是一臉焦急的副師長屈伸。

“師座,我帶人上去就行了,你坐鎮指揮。”屈伸好心相勸。

“還坐個屁鎮。三十一師能動彈的全他媽在這裏了,滿共也不到一千人。老子親自上去,若反擊不成,也省了李長官的一顆子彈。給我,大刀!”他再次執拗地攤開右手,屈伸隻得把拎著的大刀雙手交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