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九十八
第八節
一切都順利得異乎尋常。
當藍成章在距離日軍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突然跳到路中央拔槍射擊時，對方似乎並不在意。或許在這些自認為勝券在握的家夥眼中，他隻是又一個不知死活的支那人。
九四戰車首先作出反應，它打開了車頭的兩隻大燈，從尾部排出一連串黑煙。緊接著，戰車引擎的轟鳴驟然加大，然後起動、加速、徑直朝他衝來。
他們太順利了。僅僅一天時間，便占領了大半個鄆城。一路上所遭遇的抵抗極其有限，甚至沒有受到支那方麵任何重型武器的襲擊。他們開始相信，即使是堪稱脆弱的豆戰車，也足以應付城裏殘存的守軍，尤其是眼下這個跳來跳去、揮舞著兩把快慢機、一定已經被帝國陸軍的大炮炸成神經錯亂的家夥。
豆戰車快速逼近，裏麵的乘員甚至不急著開槍，隻是用兩束燈光追逐戰車前方那個瘋狂的支那人，而後麵的步兵也隻是懶洋洋地跟著。對他們來說，街道兩側那些了無生氣的民宅，或許更具威脅。
炮塔上的機槍終於響了。日軍的坦克乘員根本不屑作出機動，戰車順著大街徑直前進，操槍的車長多半正饒有興趣地享受追獵的過程，而不急於將支那人射倒。
子彈不斷射在藍成章身後的地麵上，跳躍著、反彈著，激起一團團泥土的煙霧與磚石碎片。對方與其說是追殺，不如說是在驅趕取樂。而引擎的轟鳴與車載機槍的怒吼，也遮蓋了後麵的手榴彈爆炸與輕武器的鳴響。
二十米、十五米、五米……藍成章像隻驚惶失措的兔子，一頭紮進一扇院門。
戰車裏的日軍一定在哄笑：這個支那人八成是嚇傻了，放著那麼多岔道不鑽，非要躲進這麼個無處可逃的地方。戰車的燈光越過隻剩半截的圍牆、直射進院子，像一隻醜陋而巨大的甲蟲，正目光炯炯地盯著已被逼入絕境的獵物。
開槍？不，為什麼要開槍？！眼下這個支那人，不正像整個支那國一樣，愚蠢而脆弱。衝進去，對，把整個院子夷平，用履帶，用布滿鋼釘的裝甲……這是多麼具有英雄氣概的獵殺，多麼具有征服的象征意義！
豆戰車隻略作遲疑，便加大油門，轟鳴著推倒院牆、直衝入院。
轟隆！
一聲巨響，九四戰車與兩束燈光一同下墜，紮進由帝國空軍製造的墓穴中，架空了的履帶徒勞地卷動著。
“動手，還等什麼！”藍成章一邊下令，一邊把整個身體都貼住了地麵。兩組串著煙的集束手榴彈一先一後撂進坑裏，滾落到大頭兒衝下抵著坑壁掙紮的戰車腹下——那無疑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轟！轟！
兩聲沉悶的爆炸從車身下傳來。戰車履蓋終於停止了卷動，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濃重的柴油味兒。
然而，車內並沒有傳出二次爆炸的動靜。藍成章有些吃不準，索性拎著槍跳上炮塔。
他在等，等一個更過癮也更解氣的時刻。
果然，又過了一會兒，戰車的頂蓋終於從裏往外被掀開，一名顯然被震懵了的坦克乘員掙紮著斜探出半個身子。藍成章不慌不忙地用槍頂住對方的後腦，連發兩彈。日軍車長一聲不吭地重新癱落回車內。藍成章仍不放心，把槍管直接伸進車內，劈劈啪啪地一陣亂射，直到整匣子彈全部打光，這才心滿意足地把戰車頂蓋重又踹上。
“撤！”喊完，他一縱身，率先翻出院落的後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