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四二(1 / 3)

正文-一四二

第十一節

“……然,近二三十年來,上層階級中屢有悲觀之論調,究其所以,不過兩種卑劣心理使然,其一是為自己抬轎:人家一錢不值,自己便了不得了;其二則是替自己諉過:一切都是人家不好,從罵老百姓起,直罵到他自己的祖宗。若將這些悲觀論調集合起來,則我中華早就具備了十足的亡國資格。而現在鐵的事實即在眼前,‘抗戰一年’固然艱苦卓絕,卻足為我中國斷不至亡國之佐證。”陸軍大學特三期畢業禮上,蔣百裏語震全場、擲地有聲。

徐泊坐在遠遠的後排,聽得聚精會神。年已及艾、頭發花白的陸大代校長不但遠較想像中清瘦,慷慨激昂間還透著某種令人意外的亢奮。

“……蔣先生在四年前說‘我有最後的決心’,一年之後即有人問到底幾時是最後?去年七七以後,蔣先生又說‘我們會得到最後的勝利’,我想大約又有人起疑問:最後是多久?答案其實是明白無誤的——最後就是明天,此明天或是三五年,或是七八年……我隻能告訴大家一句話,中國是有辦法的!”

台下掌聲雷動,包括馮玉祥在內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中國是有辦法的!”這句話徐泊實在再熟悉不過了,它就印在那本《國防論》的扉頁上。然而,此時此地,這句話依舊如此振聾發聵。

顯然,五十六歲的蔣百裏無法告訴人們,他們還需要丟失多少城市、死難多少軍民。他所能預見的,隻是每一寸失地、每一縷亡魂,都在驅使那最終的希望一點一滴地臨近。

希望,隻要還有希望,就有繼續搏殺的理由,人們正在作的和即將作的犧牲才有意義!

第十二節

蔣百裏的一席話氣貫霄漢,令得包括委員長特使在內的後續人等無論再講什麼都有如狗尾續貂、言之無味。於是,典禮迅速進入頒授環節——代理教育長周亞衛每念及一個名字,便有一名學員上台領取結業證書與證章,共計一百二十九員。

徐泊不無羨妒地盯著台上台下絡繹往來的人們。他們中的大部分自己不是見過、就是聽說過,其官階更無一例外都在少將以上。徐泊知道,這正是特別班的特別之處——相比所謂正則班的青年學員,入選特別班的則多為各個係統中頗有“基礎”的高級將領。中央軍序列的還好,“鍍金”之後,從此更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地方部隊的學員就酸甜苦辣幾重天了——有的人前腳進校門,後腳就被中央趁勢削奪了兵權……

典禮後,作為特三期名義學員,馮長官專門在長沙城裏選了家雅致飯店,擺下一桌小型“謝師宴”。校方獲邀者僅代校長蔣百裏、代理教育長周亞衛。而謝師一方除馮玉祥本人外,還有同為特三期學員的石敬亭、孫良誠,以及被特許入席作陪的徐泊。

徐泊暗自歎服馮長官計事的老到妥帖:孫、石俱為西北軍舊部,自然不是外人;而宴請蔣代校長的同時捎帶上周亞衛,用意可謂良苦——蔣委員長最忌他人染指軍事教育,自己幾乎兼任了國府所有軍事院校的校長。對此,略通掌故的人大都謹言慎行、處處避嫌。

“筱山啊,為什麼今天這樣重要的場合獨獨不見瑞伯?”落坐之後,馮玉祥不無困惑地詢問自己昔日的參謀長。

“鹿鍾麟提前回河北了,他那裏的日子不好過啊,一隻手擋前院兒,一隻手捂後院兒,難得很!”石敬亭輕搖著頭歎了口氣。

徐伯靜靜聽著,他能大體猜出所謂“前院兒”,應該指的是沿平漢路向冀南發展的日軍;而那個“後院兒”,就不知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