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六五
第三節
“諸位，我軍即將退卻！”不僅在座官佐們麵麵相覷，就連山田喜藏的眼中也流露著難以掩飾的無奈，“我已接到師團方麵的命令，要求本聯隊為第三師團回退開道，同時抵擋來自側翼大洪山方麵支那軍的進攻。”
第三十三聯隊中隊以上指揮官作戰會議，打從一開始就籠罩在陰鬱的氣氛之下。連日來，從北進支隊那裏不斷傳來進展不利的消息。與此同時，支那方麵則在外圍積極調動軍隊，處於包圍圈裏的內線遊擊部隊，也頻頻發動襲擾。五月初大舉突破帶來的優勢，正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分一秒地化作烏有。部隊擇機退卻，差不多隻是時間問題。而退卻本身，卻已不存在多少懸念。這一點，聯隊長山田喜藏以及所有不那麼愚妄在指揮官均已心照不宣。
“大佐閣下，要求我軍擔當先鋒的命令出自第三師團方麵還是本師團？”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中佐莽撞地發問。
山田並非聽不出其語氣中的不敬，不過聯想到第三十三聯隊自協助藤田師團在襄花路展開進攻以來所受到的種種不公平待遇，他還是對自己的憤怒進行了克製：“自然是藤江師團長。丸山君，難道對上級的命令，你不願接受嗎？”
“聯隊長閣下，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自本月作戰以來，我軍受損頗重，卻又未及休整。現在倉促擔任先導，想必難以得到充分的炮火支援。我的輜重中隊此前多次遭受支那遊擊部隊襲擊，朝鮮仆役兵死亡嚴重。如果得不到兵員補充，以現有能力將很難完成配合聯隊作戰的任務。另外，山田君，我以為自五月以來，本師團主力於短短十天內突入支那防線達二百七十餘公裏。此刻，我第十六師團才是最有權力要求撤退掩護的……”
“不必說了！”山田不耐煩地製止了部下，“這個問題已完全沒有討論的餘地。至於你的後勤部隊，我會從聯隊指揮部抽調一部分兵力臨時補充給你，其它困難，請盡量自行克服。坦率地說，我非常能夠體會諸君此刻的心情。事實上，我本人又何嚐不是如此？然而，我軍急於突進，戰線拉得過長，又沒有足夠的兵力對已實現戰略合圍的區域加以清剿，卻是不爭的事實。因此，軍司令部方麵下達終止作戰命令，要求過於突前的部隊後撤以加強對既占地區的控製也是不得已之舉。此外，我需要格外提醒諸君的是，士兵們在這裏浴血奮戰，並不是為了某一師團甚至軍指揮官的榮譽，而是出於天皇陛下聖戰的需要。”
山田的目光透過眼鏡的鏡片，從每一個人的麵孔上掃過。他希望以這種近乎教科書般古板的態度，在這間狹窄陰暗的臨時會議室裏重新營造出一個積極堅定的氣場，並以此表明自己對執行上級命令不容置疑的決心。
第四節
山田喜藏接過勤務兵交過來的馬韁，本能地回望了一眼聯隊指揮所背後的大洪山。相比佐賀的築紫山地，這座霧氣散盡、在陽光下鬱鬱蔥蔥的大山顯得更加深不可測，這令他隱隱生出某種難以言表的畏懼。
“假如野沢能預知部隊在付出巨大犧牲之後，最終不得已選擇了回撤，還會那樣勇敢地率隊衝鋒嗎？”想到這點，山田便忍不住在心中苦笑，“真是一個不走運的家夥啊！”
“指揮官閣下，指揮部即將清理完畢，很快可以轉移！”一名後勤軍官跑來報告。
“哦，這樣，通知哨戒小隊，可以撤除防禦了！”山田看似隨口地下達了命令，隨即踩鐙上馬。不知道為什麼，自打作戰會議後，他始終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