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七二
第八節
“怎麼會是史恩華？！”我難過地抬起頭，把電文抄件遞還給徐泊。
“你們認識？戰士死國、死得其所。不過正該施展報負之際卻英年而歿，總是可惜了。反倒是一批屍位素餐的高級將領安居後方……”張自忠並沒有看我，而是把目光投向窗外。盡管如此，我仍然聽出了他話中的異樣涵義。
第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此番回重慶，是作為第五戰區高級指揮官，專程前來向委員長述職的。而我則是由他親自挑選的為數不多的幾名隨員之一。我心裏清楚，等再回前線，自己應該就不會再回到幹訓團了。
然而，原本以為會是輕鬆愉快的旅程，卻因為林彤的突然加入而完全變了味道。按她的說法，上峰給予她為第五十九軍幹訓團相關人員惡補電訊課程的任務已告完成，現在她奉命回重慶總部報到。至於總部在哪兒，她隻用一句“重慶你很熟？不熟我說了管什麼用？”就把我生生頂了回來。
到了重慶，我強作傷感地目送她被人力車搬走，正打算鬆快鬆快、好好看看迥異於華東的山城景象，卻不料派去委員長侍從室的聯絡官帶回了不好的消息：湘北戰勢危急，委員長要求緊急召見張自忠。
“張總司令，委員長現在有時間了，請跟我來。”委員長貼身侍從出現在待客室門口，客客氣氣地向張自忠通報。後者聞聲起身，整理了一下軍服，然後扭臉對我和徐泊說道：“你們兄弟難得能見上一麵，而且是在後方，就在這裏敘敘舊，不必跟去了。”
“是！謝謝總司令！”徐泊還是老樣子，搶在我前麵立正行禮。
“蔣副官，”徐泊輕輕扯了下正準備轉身引路的蔣國濤，“委員長這樣急著傳召張總司令，前線戰況莫不是轉惡了？”
已經到了門口的張自忠也停下步子、側耳詳聽。
“你們侍二組還沒得到消息？哦，我也隻是順耳聽到，說是日軍迫近汩羅江北岸，關副總司令的第十五集團軍主動撤至江南，日軍隨後的試渡也被關部擊敗。不過，這兩天有小股日軍滲透至南岸，還搶占了新市、歸義兩個據點，有南北呼應、裏應外合企圖……第九戰區正組織部隊前往驅逐。”
第九節
“渡，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幹訓團嗎？”
我有種感覺，徐泊對我的到來並不覺得高興。對此，我故作渾然。我這位唯一的兄長的心思，是斷不可以常情相揣測的。沒準他會用一套“身為前線指揮官，當片刻不失守土禦倭之誌，豈能貪戀後方安逸、輕棄職守”雲雲來教化我。
“喔，總司令指派我隨行，我也不明白他的用意……再說，我也想芊妹了，回來可以順便看看她，還有你。”這就是我的伎倆，把徐泊排在重要性最末的位置，算是一種不顯山露水的揶揄。
“看我可以，但看芊妹，便不太方便了。起碼，也需擇時擇地……”徐泊一本正經，絲毫沒有回擊或是戲謔的味道。
我驀地警覺起來，立即挑起眉毛質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芊妹已經是……你的嫂子了。”徐泊的答複聽著有些氣短。
“什麼？！”我把才呷進嘴的茶水噴了出來，“她清醒過來了？”
“還沒有……”我的哥哥搖搖頭，瞳孔中散射出傷感的氣息，“我也一直在等那一天。”
“那你憑什麼娶她？你這簡直就是……”我在心裏快速斟酌著，是“落井下石”？還是“趁火打劫”、“乘人之危”、“不仁不義”，以及諸如等等。